话说道子朱费大发雷霆之怒,众弟子几时见过?皆感惊惧。另看他气得肉山直抖,着实好笑。又怕火上浇油,不敢笑出来,唯有咬唇强忍。
苟仓本是玄丹境的高手,自有傲气,闻言不爽,暗恼道:“怎叫我用妇人之物?传出去岂非叫同道笑话?我虽在你手下听用,却容不得这般消遣,必要怼你一怼!”便补说道:“本真人不善女工,只怕缝不好。”
众弟子闻说,哪里还憋得住,洞中女修当即笑出来,噗噗有声。
朱费脸红筋胀,杀猪般嘶吼:“笑甚、笑甚!再笑者,立斩!速为本道子斟酒,再取些药散来服!”
苟仓道:“正是。赶紧取来,与道子消消食儿!”
贾打满脸懵然神色,抿紧双唇,只余眼珠骨碌碌瞎转,未敢多言。待朱费吃饱喝足问起何事,急忙对曰:“坊间暗桩传来消息,在猎魂阁遇见了杀曹师弟的凶手!”
朱费骂曰:“你、你、你!此等紧要之事,怎不早说?!”一根猪腿骨又砸将过去。
“你这猪道!此前分明不让爷爷说,而今又怪爷爷没早说,想是脑袋被驴踢了!”
贾大少稀里糊涂挨了砸,窝火得很,偏又不敢再惹朱费,只得认栽,苦脸告求。
“前些日有信来报,已探得那贼人姓宠名渡。另说镇上刁民将我贾府洗劫一空。如今我家道中落,皆拜宠渡所赐。请道子为我做主,此番定杀这此人!”
“此事何需你说!只怪你等嘴上无毛,漏了口风,曹浑被杀之事早传得沸沸扬扬,这坊市之内,谁人不知?”
“这墟海地界,尚有其余道子,若将此事报与长老,终究是怪我为宗门抹黑,本道子颜面何存?定要斩了那匹夫,方消吾恨!”
朱费正在那儿切齿而言,忽而蹙眉道:“宠渡?好熟的名字!”忖了半晌,小眼猛睁,拍案而起,叫道:“宠渡?!竟然是他!”
“怎的,道子识得这贼人?”
“如何不知!既言及此人,不妨细说,好叫尔等知晓。”
朱费欲言,却被苟仓岔道:“道子所言极是,于公于私,宠渡非死不可。与此人相关之事,可于路上讲明,不急在此时。眼下宜当从速拿人,迟恐有变。此外,就怕那孽畜再来,宜请钱老同往。”应道:“真人思虑周全。”
这“钱老”名为钱多宝,另有一番说道。
只因朱费此前欲驯服那头六翅玄獒,很施了些酷刑。也是因果报应,獒夫人与宠渡别后,难忘前仇,不时来寻晦气。
它自知干不过苟仓,专挑归元境下手,弄得首阳弟子人人自危。苟仓也晓得它躲着自家,左等右等,到底寻机将它打伤,却没杀掉。
獒夫人遁往墟海,隐身山林,误食灵草,只俩月工夫便道行大进,已至玄丹境巅峰,怒纳不住,直杀上府来。
苟仓真人以中境修为,仗着人多,率众与獒夫人斗个两败俱伤。收兵自思:“好孽畜!道行精进如斯!若与它独斗,只怕要栽!”对朱费道:“必得再请人来,方能制它。”
首阳宗有道子之名者,总有九九八十一人。宗内元婴修士,对前十道子争相追随,对余下七十一人却少有问津。
朱费排最末,自然请不动元婴强者,没奈何,只得付以灵晶、丹药无算,换来钱多宝,奉为客卿,渡此劫难。
钱多宝身着首阳道袍,将修为压至归元境,只身在外,引它来袭。
一场好斗,不过旗鼓相当,互有所伤。
獒夫人自知中计,怕有后招,未曾恋战,趁隙潜了。
钱多宝也不敢追,回府直叹:“大意了、大意了!不想那孽畜如此了得,竟能伤我!”闭关调息,无需赘言。
朱费想他伤得不重,又调养半月,当是无恙,便命人去请。
不多时,人已到。却是个矮胖老头儿,浑似个冬瓜,三角眼、山羊胡,穿水合服,腰束丝绦,脚登麻鞋,至丹墀之下,也不拜朱费,直言问曰:“道子相邀,有何要事?”
苟仓道:“钱老伤可好了?”
钱多宝嘿嘿笑道:“有劳真人记挂,小老儿早好了,还睡了几日的觉哩!”
“这泼道!伤愈也不出府听用,而今也不拜我,想是冲着本道子所供灵晶、丹药来的,究竟靠不住!怕也不愿久待,此间事了定会离去。”
朱费心下着恼,奈何有求于人,不好发作,回笑道:“妙极!此番有事相商,请钱老同去助阵。”
“道子不妨讲来,小老儿愿闻其详。”
朱费道:“真人来说!”
苟仓领命,三言两语,据实相告。钱多宝称善。朱费遂召聚人手,讲明原委。
众弟子激愤难当,皆道:“定叫宠渡那厮血债血偿,为曹师兄报仇!”振奋精神,倾巢而出。钱多宝与苟仓各祭丹宝,携众修往猎魂阁来,半路听朱费说宠渡之事。不题。
且言宠渡入猎魂阁,仍旧来会门清。
只因他换了样貌,门清自然认不出,但来者是客,自是好生招呼。
宠渡也不戳破,心知此番必是恶战,奈何稍微像样的法器动辄数十万灵晶,纵是掏空家当也没奈何,唯干瞪眼而已。
辗转半个时辰,权衡再三,只入手飞剑三百柄、符纸百二十张。仅此便费九万灵晶,袋中余资不多矣。
出见黄客已候在中庭,同出阁来,却被截住,笑道:“尤仲!我不找你,你却来自寻晦气!”
卞梁拔剑在手,要有动作。
尤仲忙不迭拦下,附耳低语:“切莫莽撞,你我料非敌手,且与他虚与委蛇,只要拖至侯子请来援兵,大功成矣!”遂笑曰:“道友差矣!我等不过也正去猎魂阁,巧遇罢了。”
黄客冷哼道:“既非截道,何故拦我去路?”
尤仲连番哂笑:“笑话!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怎见得便挡了你的道?!”
卞梁应和道:“正是。猎魂阁是你家的?只有你才去得?哪有这番道理!”
黄客无言可对,携宠渡欲走,怎料往左,对面两人也从左相迎;往右,他二人又堵上来。顿时恼道:“你这无赖!还说不是截我?!”
尤仲作态懊悔:“道兄误会。我本欲让行,不料道兄与我有同样想法,故此冲撞。”
宠渡见他两人脚下步伐,不似无心、反是有意,知其扯谎,心想:“哪有这般巧合,分明是存心截道。这厮到底是何居心?”
宠渡苦思不解其意,忽见对方少了两人,猛而福至心灵,顿觉不妙,脱口惊道:“糟了!中了这厮缓兵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