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条新的消息开始在县城内传了开来,并以一股诡异的速度席卷了大街小巷,……
这次的消息最早是从佳人街的某一书院传来的,内容是这样的:
“在一个晴空万里,朝霞满天的早晨,太上老君突现真身,他劝诫青莲观的徒子徒孙们,既然文人士大夫们说你们有错,那你们就要找出********,就该知错能改。不然,天地不合,恐有大祸,能让老百姓们帮你们担了祸事吗?不能,所以道士们要和文人握手言和。”
怎么个握手言和呢?青莲观想了个办法,他们将出三道题,只要徐渭能三关全过,就还回他家祖产。”
听说该书院已有不下十人公开发表声明说这条是千真万确的,并纷纷提供了当时的在场证明。
而该院书生也一跃成为继越南书院后大姑娘们的第二个理想相亲点……
当然也有表示不满的,比如作为传统八卦生产地的河埠头,这一次差点丧失了流言蜚语的霸主地位。
为此,一干老、中、青妇女们纷纷表示这不科学,为了捍卫她们的老牌强队的地位,她们决定……呃,将这一消息传播的更快、更广、更远……
……
夜深无人,青莲观的某间净室内,此时一胖一瘦两个中年道士对立而坐。
“怎么办?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瘦高道士边说边捏了捏眉心,他最近为了这个事情已经好几晚没有休息好,头实在是痛,而这个头痛也决不是借口。
胖道士倒是能理解对方的心思,只是他也有自己的立场,“老船主的信还没有找到,我们绝不能把榴花书斋还给徐渭!”
“可是……”
“谶桑,咱们就是不出题,或者一直拖时间,他们能把我们怎么办?”这话一说出口,瘦高道士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恼怒道,“这到底是哪个混蛋传出来的,我们怎么可能会答应把榴花书斋让出去,管他是徐渭,还是渭徐;是三道题目,还是一百道题目……”
“噗!”
“什么声音?”胖道士警觉的站了起来,过了一小会,就听“喵”的一声,一只看不清颜色的野猫先是落到了窗台上,接着一个纵跃跑的没了影……
“大人,您也太小心了!”瘦高道士讪讪的笑了笑。
胖道士没有马上作声,直到确定屋外真的无人后,这才继续,“如果徐渭要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说完比了一个凶横的切刀手势。
“可是徐渭是名人,他如果出事,很容易就怀疑到我青莲观的头上啊?”
“那如果是闯关时候出了问题呢,这可就怪不得旁人了。”胖道士暴厉恣睢的说道。
“不知……”瘦高道士不明所以道。
“嘿嘿,到时候你这样,这样,这样……”
“好,就这么办!”瘦高道士虽然迟疑,但也同时下了决心。
皱了皱眉,胖道士又问道,“对了,老东西说了没?”
“大人,你也知道,我师傅他记性不好,他总在颠三倒四的说,都不知道哪句是真的,除了榴花书斋,没有透露一个有用的信息。”
“走,我们再去看看。”胖道士端起了烛台,和瘦高道士转身离去,整个净室又变得漆黑而空洞。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原来野猫停留过的窗台处,蹿起了一道黑影,朝着两个道士消失的地方疾驰而去。在黑影即将消失的瞬间,正门廊上也跳下了一道人影,紧跟着前面的人影一闪而过。
净室再一次的恢复原有的宁静,这一次再没有人出现。
……
日上三竿,三阴县内……
在没有太多娱乐生活的嘉靖年间,哪怕是最懒的闲汉这时也起床了。
本县最大的赌坊——如意赌坊内,徐渭对战青莲观已经开出盘口,徐渭赢是一赔二,青莲观赢是一赔一。
赌坊对于开初这样的赔率是有解释的:一是因为徐渭作为文坛才子写诗作画是一把好手,但除此以外就不好说了,尤其是他平时那股目空一切得罪人的臭脾气,真是让人想揍他一顿。
其二,挑战既然是青莲观提出来的,想必题目是极难的。
第三,徐渭到现在是个什么态度,大家还都不知道,如果他无动于衷,就当他输。
当然,徐渭神童的名气毕竟在这里,所以还是有赢的概率。
“师妹,妹,……师弟,咱们真的要全部押在这个上吗?”说话之人正抱着一大把的碎银子,左右为难的看着身前的小童。
徐孜好笑的看着郑平,“当然,赠品师兄,你快点。”
郑平再三确认道,“可是我们加在一起一共是六十六两五钱,真的要全押上吗?”
“当然,你是不相信你家先生我爹,还是不相信我啊?”
“不是,只是我……”
看出郑平的犹豫,徐孜又好气又好笑,这要不是她爹不允许她来赌场,她用的着和他这么磨叽吗,“你要不去,把钱给我,我自己进去”。
“不行!先生交代我不能让你进去,好吧,”小小少年咬牙切齿道,像个猛士一般冲进了人堆里,大喊一声,“我全押了!”
……
手上拿着赌坊开出的单据,郑平有些恍惚地看着徐孜。
徐孜奇怪的问道,“赠品师兄,你怎么了?”
“师妹,我觉得你可能是对的。”
“那当然,我和你说,将来的你一定会感谢现在押上全部钱的自己!”徐孜很是感慨的看着郑平,这个孩子人不错啊!
“师妹,别的我不知道,我爹说过跟着大庄总没错的,刚在咱们前面还有人和你押的一样呢,押了五千两啊!!所以,我又把我娘给我留的私房五百两全押上了!”
徐孜无语的看着他,能收回刚刚的话吗?五百两啊五百两,这孩子对她还有这么大的隐瞒,真是!
不过,居然还有别人猜到了徐渭的想法,真有意思。
“不得不说,这年头聪明人就是多啊!”
“啊!师弟,你说什么?”听见了徐孜自言自语的嘟囔,郑平好奇的问道。
徐孜摇摇头,微笑不语,现在她还有些看不清,没有办法和真正的高手过招。不过,这个时代会涌现出一批极度聪明的人,他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心思缜密如同是魑魅魍魉般让人难以分辨……他们让这个时代显得格外迷醉!
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开始出现了!
……
一候鹿角解;二候蝉始鸣;三候半夏生。
今天正式进入夏至的头时,天气开始炎热起来,即便太阳早已落山,这傍晚的夜热依然与午热相同。徐孜和郑平赶回一枝堂的时候,都已经略有薄汗了。
郑平一进来就扯开喉咙,“先生、先生……”
徐孜忙打断他,“别喊了,师兄,你都不累吗?”
“我还好,师妹,你说先生呢?”
没好气的看着郑品,他爹有些微胖,这么热的天,他一般是不会高兴出门的,这会一定是在纳凉!
“师兄,跟我来吧。”说罢徐孜当先向里走了进去。
一枝堂的庭院不大,唯一的绿植就是东墙边的两颗桂树,纵向排列,每到夏天这里就是避暑纳凉的好去处。
尤其是今年,徐渭代着两个孩子在空地上又搭了一个葡萄架,夏天可以乘凉,等到葡萄熟了,再搬个凳子,摘两串果儿,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果然不出徐孜所料,她爹徐渭正悠闲的躺在藤椅上,像个没事人似的,摇着把蒲扇,吃着自家酿的好酒,“阿爹,你都不紧张吗?”
“这有何可紧张的?”徐渭不以为意的说道。
“明天青莲观不知会想出什么刁钻题目为难您啊?”好可惜,明天她去不了。谁说她爹狂傲不羁,视世俗礼教如粪土来着,她怎么觉得是个老古董,弟弟和师兄弟们都去,就留她一人看家。
“无论明天出什么题目,为父都不怕。”
“为什么?”郑平也好奇的问道,难道先生是能预知结果。
“因为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徐渭神秘的笑道。
这回连徐孜也糊涂了,“爹,什么东风啊?”
徐渭卖了个关子,“你们马上就能知道了。”
这话说的太可气了,徐孜一把抢过酒壶,正准备给自己也倒上一杯,好让她爹知道这个‘马上’必须马上,否则他的一壶酒可就不保了。
果不其然徐渭一脸心疼,说道,“乖宝,乖宝,还给爹爹,‘东风’到了,‘东风’到了。”
狐疑的看着父亲,徐孜可感受不到哪里有风!
徐渭看到女儿的表情,恨不得立马发誓,“真的到了,不信你听。”
徐孜和郑平这才竖起了耳朵,好像是有声音传来。
“爹,爹,何叔叔来了,”弟弟徐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徐渭松了口气,趁着女儿发愣赶忙夺回了酒壶,一边小声责备道,“阿孜,不是爹小气,女孩子喝酒可不好啊。”
待看到女儿圆瞠的凤眼,又马上解释,“不过,爹真没骗人,东风不是来了吗。”
‘东风’来了,那个何叔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