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怎么办呢?
丹药这个问题,太敏感了,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爹,我觉得咱们要找出毒害大伯父的罪魁祸首,已经没有用了!丹药这个问题就是横亘于前面的最大障碍。”
“好,按照你认为的现在要找的是什么?”
是啊!
找谁?又该从何处下手?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
徐孜推论道,“女儿认为,我们现在主要还是去找到这个事情的最终利益获得者。”
“那你说说看,谁是这个最终什么,什么者?”徐渭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到是觉得很贴切。
“最终利益获得者,就是榴花书斋到底在谁手中。”
“嗯,挺有道理的。”徐渭点点头,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后,才下定决心,看着徐孜说道,“你说的这个最终利益所得者,咱们都去过了。”
“难道是?”徐孜兴奋道。
“没错,榴花书斋现在就在青莲观的手中。”
徐渭也推论道,“为父大胆猜测,这是专门针对你大伯设的一个局,设局的人和青莲观有着莫大的关系,他们要从中谋夺我徐家祖产榴花书斋,……,可是榴花书斋很普通啊,你祖父他经营多年一直没有任何问题,他们到底要什么呢?”
图谋什么徐孜想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过她感觉对事件的脉络又清晰了不少,真相就在不远处。
“那爹,咱们下面怎么办啊?咱们要如何在不涉及大伯的旧案下,拿回榴花书斋啊?”
这才是最难办的,一定要避开这个高压线。他们必须像一个踩钢丝的演员,只能在既定的范围内舞蹈跳跃,否则就会粉身碎骨。
徐孜本以为暂时得不到答案了,哪想到徐渭却老神在在的说,“这件事情有办法。”
“爹,什么办法?”
“嘿嘿,爹先考考你啊,你可记得庞恭怎么劝魏王的?”
“爹您说的是《韩非子·内储上》的一篇文章”,徐孜略一思索,将原文背了下来。
“庞恭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庞恭曰:‘夫市之无虎也,明矣,然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之去魏也远于市,议臣者过于三人,愿王察之。’庞恭从邯郸反,竟不得见。”
“这就是第一步,嘿嘿,不急,不急……”徐渭说完,闭上眼点头含笑道。
…………
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终于在前一周开始放晴了。
老太太们指使着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把家里快要发霉的什么被子、褥子统统放到了太阳底下暴晒,羞答答的小女子乘着无人见着,偷偷的将自己的里衣小衫洗过后,也晾在了自家的小院。
书院的书生在老师的吩咐下将典藏的书籍摊了开,这些人类智慧的结晶可不能最后让小小的虫子给蛀了去。
雨后放晴,管你是三公弟子,还是贩夫走卒,这人与人之间都离不开沟通交流。这不文人墨客已是争相设宴访友,三姑六婆也开始闲话家常。
而要说这最近闲话榜第一名还就要数咱们山阴的大才子徐渭,只不过不是考举人,而是一段经年旧事。
什么你不知道,从哪个原始老林里钻出来的远古猿人吧!
消息最早是从河埠头那传来的,不过这本不值得奇怪,因为河埠头本就是山阴百姓的八卦发源地。
那里有着天然的地理优势,蜿蜒整个县城的环城河在这里天然的形成了一个宛若水盆般的水池子,每到清晨十分,河边的婆婆媳妇子们就要来这里洗衣服,所以这里永远是小道消息向县城四面八方流窜的主基地。
“哎,王嫂子,我和你说个事。”
“满姑,我也件事,正想你怎么还不来,要告诉你呢!”
“那不然你先说。”
“我和你说,你可别和李寡妇说啊,她那个嘴可碎了!”
“行了,知道你看她不顺眼,我谁都不说还不行吗?到底什么事,快说啊!”
“咱东边那鬼屋似的书斋,听说要重新开张了。”
“谁啊?胆子不小。”
“就那谁,徐渭家的儿子这不认祖归宗了吗?说想要回祖宅。”
“好像是孩他大伯的,叫什么花来着?”
“对,就那个,听说是他大伯让个女人给败了,现在可不好弄。”
“那咋办?”
“烧香拜佛吧!咦,对了,满姑你有啥事要和我说来着?”
“我刚看到我王哥从李寡妇家出来!”
“好你个王大麻子,我和你拼啦……”
…………
“呀,李姐姐,你来啦,没碰到那个谁吗?”
“没,刚你和谁说话呢?”
“你别管了,我和你说个事。咱们县的大才子徐渭和别人争女人,把自己的祖产给败了。”
“不会吧!”
“真的。”
“那怎么办哪?”
“到青莲观求福喽!”
…………
县城南最大的青楼含香楼内。
老鸨正一脸痛心的和自己的姑娘们开展一月一次的心理健康教育。
“咱们女人不易啊!”
“是,妈妈!”
“不,你们不知道啊,男人们相争,最后倒霉的总是我们女人。人家大才子徐渭和青莲观道长抢女人,最后倒霉的是谁,还不是咱们女人,所以都收起你们那些个才子佳人的小心思,比起银子,别的都是个屁!”
“妈妈,道士也找女人吗?”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们说你们和城北百花楼的姑娘比,你们差在哪里?为什么人家楼子里的那个叫什么榴花的怎么这么香呢,连道士都要抢,回去每人都给我加大训练!”
“不要吧……”
…………
书院内。
“时行,放学后,咱们一起去归林居。”一个头戴方巾的少年书生一把拉住旁边之人的袖子,斩钉截铁的说。
被拉住袖子的少年,眉头一抬看着他,也不说话。
方巾少年嘿嘿一笑,把手放开,“怎么样?”
“我不去。”
“为何不去?你知道讨论什么吗?”
“徐渭徐文长和青莲观的事情,是他们自己的私事,这种妇孺八卦有什么好讨论的!”
“怎么是妇孺八卦呢!当今圣上本就宠幸道士,整日间只想着问卜算卦,不理朝政。以至于现今我读书之人竟遭区区小道欺压,今日尚且只是争夺家产,安知他日不会抢夺国器?”
“衡阳,你想多了!”
“时行,你是我书院第一,你定要去啊!”
一阵沉默后……
“好好好,你不去我自己去,我不能让别人以为我南越书院无人!”
……
三阴县内最好的酒楼,是这座离越南书院非常近的归林居。
身处文化荟萃之地,当然要饱含诗情画意,想此地东家也是一妙人,亲自定名“归林”,正是取自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诗句,“夕阳西下早,倦鸟暮归林。”
落幕时分,晚霞轻拢。
归林居已经人声鼎沸,一楼大堂内伙计高高的挂上了灯笼,将整个饭庄照耀的如同白昼。
义愤填膺的学子们已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有的高声阔谈,有的交头接耳,还有的穿梭于众人之间,将不同群体的思想进行及时碰撞,总之是相当热闹。
二楼一间最大最豪华的包厢内,极为宽大的八仙桌却只坐了一个人。倒是身后左右各站立一人,同时四周围着一圈穿着普通短衫的护卫。
再看坐着的这人,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少年身穿一件白玉兰色的上好丝绸,上面低调的绣着淡白色的冰丝纹着雅致而又繁复的竹叶花纹,不是懂行的人根本看不出衣服的昂贵,发髻处插了一支墨玉簪,一双浓眉黝黑而深远,双目半开半闭,嘴角似笑非笑。仅仅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仿若龙章凤姿般气质天成。
两边站立的人对他甚是恭敬。右边是一小厮,年纪和公子差不多,个头在一众彪形大汉里显得格外矮小;左边的那位是个国字脸大汉,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就见他大手一挥,一个护卫跑出了包间,不一会儿就跟进来了一个青衣老头。
青衣老者恭敬的朝少年行了一礼,“公子。”
华服少年语气有些慵懒,“楼下怎么回事?”
老者道,“楼下被各大书院的书生给包了。他们在讨论最近三阴传的沸沸扬扬的徐文长与青莲观的祖产争夺案。”
“有意思,难得碰到这么有趣的事,阿林,咱们就在这三阴县多待些时日。老肖,你给安排好。”
“是。”
“是,公子。”
两人刚应下,楼下大堂传来了一阵叫好声。
“走,咱们三人也下去看看。”
说完留下护卫,少年从二楼下来走向了人群中最热闹的一处。
“这位兄台,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你是?”
“在下张子维。”
“子维兄,在下曲衡阳。”原来被华服公子拉住说话之人正是和徐时行分开后,独自前来的方巾书生。
待华服公子坐下,旁边就有人纷纷发言。
“现在各个书院的代表都已经表过态,对于小道一定不可姑息。”这是个愤世嫉俗的。
“对,必要为我辈读书人讨个说法。”这是个人云亦云的。
“让青莲观还回吃下去的金银珠宝,放了被抢的花娘。”哟,不肖说,这位刚去了含香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