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宿舍么?”十八问。
“当然了。”
“要不一起吃个饭吧。”
萧蕤意外,连忙拒绝道:“那可不行,在食堂里被人瞧见我和你一起吃饭,会有人误以为我是你女朋友的。我还想看见明天的太阳呢。”
“不至于吧……”
“至于的……”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萧蕤蹙眉,摸了摸十八的额头,奇道:“没发烧啊……?”
“走吧,你朋友刚去世,我怕你心情不好,陪你聊聊天。”
也不知十八什么时候开始懂得体贴人了。
“今天有什么活动么?”萧蕤看到食堂前面的下坡路上围了一群人在看热闹。
“不知道。”
“咦,还有警车?”现在她对于那些头顶闪着灯的车辆十分敏感,“难道是出了交通事故?”
这是一段弧度很大的环形下坡路,上下课时间有许多自行车来往,常有学生因为车速太快或漫不经心在转弯处摔倒,尤其是下雨需要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控制方向时。
“乌鸦嘴。”
“你来得晚,可不知道这下坡的厉害,据说去年有个姑娘在在这里摔成了植物人……”
“哦?那学校可得在这一带点些爆竹、烧点纸钱避避邪了。”十八笑道。
“现在是唯物主义价值观主导的社会,这里又是重点大学,怎么会允许做封建迷信?”
“好吧好吧,你们都是思想前卫的大好青年。”十八叹道,“大好青年啊……”
爱凑热闹是人的天性,萧蕤自诩为一结凡夫俗子,当然想去看看。
十八一把拉住她,表情严肃,“有什么好看的,快走。”
“看看怎么了?我总得知道时发生了什么。”她不能理解他现在的反应,“你今天看上去有些反常。”
“我饿了。”
“等一下,我看看是什么事咱们就去吃饭。”
“别看了,倒胃口。”
萧蕤皱皱眉头,道:“到底是谁乌鸦嘴啊?”
黄黑相间的警戒线被拉的老长,如果不是极为熟悉的同学,根本辨认不出那具被警察圈起来的盖着白布的尸体是谁。
萧蕤眼神还算好,坏也坏在她这双还没近视的眼睛上,一眼就看到了那双限量版的绑带高跟鞋,一只好端端的穿在她脚上,一只已经掉落在了草丛里,而那只没有穿鞋的脚上沾着干的发紫的血,苍白的脚趾上涂着昨晚刚刷上的慕斯紫指甲油,那个颜色是萧蕤给她挑的,因为她觉得梁樱又年轻又妩媚,很适合这个新潮的颜色。
萧蕤震惊的瞪圆了双眼,拼命捂住长大想要惊呼出来的嘴,后退,再后退,想要尽快的逃离这场景,逃离这“梦魇”,逃离这她无法接受的现实!
但双腿像注了铅般的沉重,她越是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事实就越不让她走,原本夕阳之下宁静的校园,霎时间变成了阿鼻地狱,天不再蓝,变成了混沌的火海,脚下在没有柏油马路,而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尸首,青筋暴露的手臂从她脚下伸出,紧紧拽住了她的小腿,她越是想要挣脱,那些手臂就越是抓的牢靠。围观的同学们、警察甚至于在路边闪烁不停的警察,都与建筑、植物一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恐怖的地狱,还有躺在几步之外,被一块白布盖着的,梁樱孤零零的尸首。
人在极为恐惧、悲痛的时候,是叫不出声的,也哭不出来。
事情来得过于突然。
早晨是李崇清,晚上是梁樱。
雪上加霜。
如果说早晨的事情将她推向了崩溃的边缘,那现在,她大概就悬在崩溃悬崖的边上,只有两个手指还扒着一点理智。
这时,一只修长好看但冷冰冰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同时飘来那熟悉的声音:“叫你不要看,你偏要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不听话的毛病。”
萧蕤靠在十八的胸前,整个人身体抖得像是筛糠。
十八知道,她这是真的被吓到了。
胡承韬得到消息说梁樱出了车祸危在旦夕,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赶往沙美大学。尽管两人关系有名无实,但就算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除了这种意外,也难免叫他心中不安。
可谁知道,路还没走一半,就有人打电话来说,梁樱已经断了气,伤势过于严重,抢救的机会也没有。
如花的年纪,就这样撒手而去。
她生前做过的种种,就是有一万个不合适,有还会有谁忍心去计较呢?
十八早就算到梁樱今天会有此劫,但天机不可泄露,顾及到萧蕤的感受,便一直想要托住她,叫她晚些路过现场,免得过于伤心,可惜注定发生的事情,终归还是要发生。
这晚饭是吃不成了……
十八拖着几乎瘫痪无法行走的萧蕤来到一旁坐下。
萧蕤丢了魂魄一样,眼神涣散,微张着嘴,看着一处发呆。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西服革履的司机替主人打开了车门,车上匆忙走出一位年轻睿智的英俊男子,担忧的看望人群集中的地方,驻足良久后,在无间扫到路边坐在一起的十八与萧蕤二人。
十八心道不妙,连忙起身挡住了萧蕤。
也不知道萧蕤那厮是什么时候恢复了神志,竟然在他挡住视线的前一秒看到了径直走来的胡承韬。
她一把推开十八,站起身来,冲向那年少有为的胡姓商人,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胡承韬不是没挨过打的人,但下手这么狠,一巴掌打的他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的,还真是头一个。
在迷离之际,他听到她大声的哭喊叫骂着:“你这混蛋!你这混蛋!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这混蛋——!”
她歇斯底里的喊着,就好像梁樱的死,他要负责,要负全责。
十八见萧蕤疯了一样抬脚还想上去打,边忙拽住萧蕤的胳膊,用尽吃奶的力气把她往后拽。
萧蕤两只胳膊被人反锁住,双腿抬起来在空中不停的蹬着,流着眼泪,却大声的笑道:“这下你满意了?高兴了?你终于摆脱她了!你再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了,你自由了!”
原本都好奇的看着警察叔叔处理交通事故的学生们听到了这边的打闹声,将视线纷纷转向了萧蕤等人。
胡承韬捂着半边脸,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金星,比歇斯底里的萧蕤好不到哪去,十八给那笨拙的司机使了个眼色,叫他赶紧把自家老板弄走,然后趁同学们没聚过来之前,狠狠击了下萧蕤的肩井穴,将她打晕过去,然后跟着保安哥们儿一起拖进了保健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