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云梦山,九曲十八峡。说是山,其实是个岛,如一片叶子探入琴海,只有叶柄位置与大陆相连,奇幻甲天下。云梦山脉位于西恒大陆南端,一条山脊弯弯曲曲、绵延千里,均高千丈以上,山顶长年云遮雾绕,两侧峡谷丛生,大峡连小峡,小峡含细峡,各个峡谷险峻异常,悬崖峭壁遍布。山脊两测各向南北延伸数百里,其状竟如一片巨大的榕树叶,且山中古木森然,种类繁多、绿意盎然。但怪异的是,此山除了参天的古木,地上不生一草,尽是经年累积的落叶。人族先祖至云梦山的外围,寻找聚居之所,但所播下的粮种竟在土中从不发芽,只有树类植物方能存活。更怪异的是,进入云梦山深处的人,去一人丢一人,去十人丢十人,从来没有人能从山中回来过。加上山岭险峻,断崖遍布,更别说是伐木了。所以自古以来,人族将之视为生存禁地,人迹绝断。
这一日,云梦山的一个峡谷里,一条小小的身影在古木间踉踉跄跄地行走,悲伤、焦虑、恐惧、无助、绝望,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脸色苍白、衣衫褴褛,衣***里面的皮肤血痂处处显现。他那孤单的身影在参天的古木间,犹如蝼蚁般的渺小,在这寂静的森林里,齐腰的枯叶遮盖住了林地里危机,深坑乱石时不时地将他绊倒,随即身上便多了几道伤口。他就是恩海,三天前躲避兵灾逃入云梦山的峡谷,原本只是想进入峡中一里的那个山腰上,既能躲过兵灾,又能在高处时时观望到村子的情形。谁知在那里呆了一夜后,第二天醒来已不在此处,周围的景致全变了,只有靠身的那棵树不变。惶恐之下四处寻找回头路,可林地下不见天光,全然没了方向,实在撑不住要睡了,也不敢再睡树下,但醒来后的景致依旧会变。他转了三天了,仍不知身在何处。动辄五围到十围的巨树,徒手攀爬都是梦中才有的事,事已至此,只能且走且看了。
走到今天,从山外带来的生地瓜已经吃完,水也没处喝,恩海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酸软,眼冒金星,手脚无力,才走十步,已经摔了三跤。“我要死了!阿爸”弱弱地喊了一声,泪如泉涌,躺倒在一棵不知名的大树下面,枕着一根探出土的树根,四仰八叉地闭上了眼睛,意识渐渐模糊,昏昏沉沉地,似醒似睡,黑暗辅天盖地而来……
他头下的那截树根悄悄地变了颜色,绿得无与伦比……
仿若沉睡了千年,又似是只小憩了片刻,悠悠醒来,恩海睁开了眼睛,顿时变成了惊异的神色,蓦地坐起,一边打量四周一边自言自语道:“妈的,谁把我搬到这里来了,明明是在公园古榕树下打个盹的……老婆!女儿!……“话未说完,脸上又换了一副更加表情,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接着是衣服和双腿,沉思片刻,又急匆匆地拉开裤子往里瞧,”靠,变小了,毛都没长齐!“恩海茫然的张着嘴巴,六神无主地站起来,围着这棵树转起圈圈来。
“门呢!?“恩海刚地试着咬了咬手指头,有痛感,显然不是梦了!
折腾了好一会,沮丧地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良久,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样子,面如死灰。“狗血的穿越了吗?我要回去!我是堂堂集团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打拼了十多年,名利双收,就这样穿越过来,不甘心哪!我不想再从头开始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有娇妻都要养,放过我吧!阿弥陀佛!上帝,阿门!太上老君!救苦救难观音菩萨!可怜可怜我吧!要是回不去,老婆跑了,两可爱的女儿就要从公主变成灰姑娘了!”恩海不停地嘶吼,不停地哀告诸天神佛。
一切都徒劳无功。恩海背靠大树,闭上眼睛。“奇怪,竟然和我同名同姓!!!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的意识好像并没有消失,似是在沉眠之中……”
“嗯,意识的电流不停地延伸,恍若在宇宙中穿梭?我还能感觉到自己原来的身体和活着的意识,好像还生龙活虎地抱着女儿在公园玩,但那边却感觉不到我这边的联系。怪事,没按套路出牌啊!好歹那个我还活着,也没被别人穿越寄宿戴绿帽!“
恩海喃喃自语,脸上时怒时喜时悲。“我有分身了?!!!我的青春!!我的初恋!我的处……我回来了!”
“这个身体都饿成这样了,在这山中迷路是很危险的事,必须先寻找充饥的食物活下去。”恩海自言自语着。14年的记忆不算多,农村的孩子没有城里娃的套路深,恩海不一会儿就掌握了这个身体的所有记忆。现在开始为眼前的困境发愁了。
刚才这一觉睡过后,环境果然又变了,只有自己所在这棵树没有变。“菟丝子!”恩海欣喜若狂地从身前抓起一团嫩黄的细丝,定睛再看,只见这棵古树的下面,不知何时竟落了好几团菟丝子,这东西恩海以前不但见过,而且吃过。菟丝子,辛、甘、平、无毒,续绝伤,补不足,益气力,肥健人,具有养肌强阴,坚筋骨的功效,久服明目轻身延年。当下饥肠辘辘,扯起来便嚼。一大团的菟丝子生嚼至肚中,饥火也已渐渐按捺下去了。
这才仔细寻找菟丝子的来源,这棵树的树身看起来也寻常,与周边的树木相差无几,树身又光又直,抬头向上看时,却发现它与别的树有所不同,看起来更古老,树丫间布满了苔衣,树枝上及树叶上挂了许多菟丝子,还有好几团只有一丝连着树,看似一阵风便能吹落下来。
看着高高的树身,恩海奇道:“这无根的菟丝子是怎么爬上这么高的树上的,难不成是在上面树丫的青苔上播种长大的?”一时也没法查证。将周围的菟丝子捡来放在一起,抖干净,以备做下一餐的食物。闲下来后,躺在树下,盯着树冠的菟丝子愣愣出神。“别的树上都没菟丝子,唯独这棵树上长着,难不成这棵树是从另一地方来的?究竟是这棵树在移动,还是别的树在移动?为什么我醒着的时候不会变化,我睡一觉之后就全变了?“诸多的疑问在心头盘旋不下。三天迷途奔波的经验告诉自己,目前若是再乱走乱撞,早晚会死在这树林里,当下这菟丝子是自己唯一的生机,有了食物,才有活下去的希望。看着这棵树上那密密麻麻的菟丝子,拍了拍树身”看来要寄人树下了啊!我只能赖上你啦!“
抱定主意后,心里便安静下来,现在不管怎样,除了饥饿的,好在也没有什么猛兽出现过,性命的危险减了大半。不就抗饥饿嘛,好歹在另一个世界也参加过几天野外拓展训练,野外生存知识还是有的。
于是,这棵古树下便出现这样一幕,一个14岁左右蓬头垢面的小子整日枯坐在古树下“参禅“,看到树上有菟丝子掉落,便猛虎下山般地扑过去,收到身边,与之前收的菟丝子缠连起来,将它们缠绕到树下,以便它们重新寄生。饿了便吃点菟丝子,困了便盖上用菟丝子串织起来的枯叶被子睡觉,睡着了都紧紧地抱着树根,生怕被这老树扔下不管。
就这样,日复一日,那棵树的树皮上己划了29道刀痕,生吃菟丝子已经29天了!现在感觉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菟丝子的味道,每次都靠着憶想红烧猪蹄、黑椒牛排,才吃下去的。虽然越来越觉得难吃,可身体确实恢复了,伤口没了,气海充盈了。随着每次入睡,醒来后都换了环境,有时在悬崖边上,有时在悬崖下面,有时在森林平地上,有时又在山脊上,唯有背靠的这棵大树不变。奇怪的是,每一次变动,这棵树上面的菟丝子都会掉落一部分,似被扯出来一样,现在上面已经所剩无几了,只有下面的树身上,被恩海重新“寄养“的菟丝子,活得生机勃勃。
这场孤独而又苦逼的“寄生旅行“,已经让恩海快要疯了,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就是菟丝子,随树而生,随树而活。这超出了以前的任何经历,没想到好不容易遇到这种意识分身的宇宙奇迹,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心里苦得跟黄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