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海与江彬两人两马,一路南下。初次骑马的人,是怎么也不肯让江彬带着骑,无论是被一个大男人抱着骑马,还是抱着一个大男人骑马,都是属于恶梦般的体验,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看不透的人,恩海打死也不干。数次从马背上被颠簸下来,仗着轻巧,居然都毫发不损地重新爬回马背,倔犟的脾气看得江彬都暗暗生敬。一路练马术,玩得不亦乐乎,到达巨石桥前的军营里,已经是傍晚,几十里地,骑着马居然花了半天时间,江彬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反而是恩海兴奋得满脸通红,被江彬夺回马缰的时候,仍意犹未尽。
军有军规,除了传令兵,任何人在营中跑马,巡营队正都有权先杀后报。骑兵营当然例外,可惜恩海进的是将作营。营中布局井然,巡营小队全副武装,杀气腾腾,一副谁也不鸟的样子。江彬挚着一支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小银箭,一路无人阻拦,牵着马直接往大营中央的帐篷走去。
掀帘而入,只见宽敞的帐篷内,一群人围着一具塔吊模型,玩得忘乎所以,浑不知帐篷里已经多了两人。
“啪啪啪啪!”江彬一反冷面常态,竟然笑着拍手:“南雷,你要的人我给你送过来了哈!哥哥还没吃饭,快给我整点吃的!”一旁的恩海很明显的感觉到江彬的心情愉悦与放松。
众人闻声忽地转身相对,一名浓眉方脸的校尉排众而出,大笑着过来与江彬狠狠地撞了一下肩,毫不理会江彬的喊饿,热情地拍了一下恩海的肩膀,高声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偷偷投军的小公子呢,这身盔甲,我都看着羡慕,这可是老江八年前的护甲,江老爷子花重金为他这个宝贝孙子打造的,上好的犀牛皮,秘制一年方成,刀箭难入,当年这小气鬼借我一天都不成,居然给你穿了,太意外啦!!唉,老江,你是不是对他有那个意思啊?啊?啊?”江彬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向那张案几上硕大的烧鹅走去。校尉讨了个没趣,灿笑着拍了拍恩海,”你好,我叫南雷,南方的南,打雷的雷,暂任本营统军校尉,你是我的行军书记,以后啊,行军打仗的事,我说了算,将作后勤的事,你说了算,怎样?我够开明了吧!哈哈!”
“行了!少吹牛了,能不能让人填饱肚子先。”江彬懒懒的腔调,不合时宜地响起,嘴里含着鹅掌,口齿不清地说着,“你这里的厨子还行,烤得不错!”
帐篷内其他人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三人,恩海也毫不客气地向南雷抱了抱拳,“在下恩海,恩德的恩,桑海的海,今后请校尉大人多多关照!”说完就去案前取一个鹅腿,扯了两下没扯动,南雷哈哈一笑,轻轻松松地把鹅腿扯下来,递给恩海,“尝尝我家小厨的手艺,皮脆肉嫩的,包你回味三天。”
恩海咬了一口,皱了皱眉,皮咸肉淡的,味道都没透进去。“怎么,不合口味?”一直留着神的江彬见他皱眉,以为恩海吃不习惯,随口问了一句。恩海点了点头,在南、江二人的默视下,从包袱里取出一小包东西,打开后,一堆土黄的粉末出现在俩人面前,这可是恩海亲手研磨的花椒盐粉。捏起一撮,洒在鹅肉上,美美的咬上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眼眶里有一股热流在酝酿,当初和妻子的故事就是从户外烤鸭开始的……
“嘿!我试试这是什么?”南雷见江彬将手伸向了那堆粉末,也伸出一根大手指去沾了沾,放入嘴里一尝,眼睛顿时瞪大了许多……
当恩海就着回忆啃完鹅腿时,那包花椒盐粉已经不见了,桌上那只烧鹅也只剩下一堆骨头。江彬眯着眼睛在剔牙,南雷连打了两个饱嗝,对江彬说:“我早就跟厨子说过,这鹅太小,不够吃的,这下他该信了吧!老江,筋骨有点胀,我们出去干两架?”江彬哈哈一笑,准备起身。
恩海心里嘀咕了一下“筋骨胀还是肚子胀!?”抢先站起身来向帐篷外走去,走到门口了,转身问道:“校尉大人,我的住处在哪里?”南雷翻了个白眼,“呃!南八!!”一名亲兵应声揭帘而入,“带书记大人去他住的地方,让伙房送点熏肉到他帐里。呃!”
这个叫南八的小兵重重地应了一声诺,随即掀帘恭敬地道:“大人请!”恩海抄起行李就出门,懒得理这两个没品的吃货。
恩海前脚刚走,后面帐篷里就响起南雷压不下来的低音:“老江,你这么干有点过了啊!好歹分我一半啊!”
江彬懒懒的声音言道:“这有什么过分不过分,一包调料而已,我相信他还有好多,你以后有的是。哥哥我要去各营奔波,食欲不振怎么跑腿?不像你,还能在营里收个私用伙头军享享口福,哥哥的职位就没个安身处,可惨了,十几天前在轻骑营被那帮孙子整的半生马肉吃吐了!那些家伙属狼的,吴狗的战马不行了,就生割下来烩炙,洗都不洗,唉!一言难尽啊!”
“嗯,那就别说了,怨妇一样的。你给他的那套皮甲可就贵重多了,想起当年你的小气样子,小爷今天不干赢你一架,绝不罢休,看招!”
“……”
恩海站在自己的帐篷里,看着空荡荡的四壁和帐中的一方大被褥,心情舒畅,怎么看怎么喜欢!回头见南八直挺挺地立在身后,好像还没有走的意思,忍住扑向被褥的冲动,装着大人物的样子和颜悦色问他:“你叫南八?还有事吗?”
“大人,校尉大人把小的调拨给您使唤,小的在等大人吩咐。”
“哦,给我使唤?”恩海本以为南八只是被派来带路,没想到是给自己当手下,顿时来了兴趣。“南八是你的本名吗?今年多大?你住我这个帐篷还是别处?以后你跟我一起吃饭吗?”
南八一脸郁闷,这个看着比自己小的大人,一开口尽是问吃问住,就没问将作营里的公事,上一任的校尉和书记都因未完成军令被大将军斩首了,不知跟着他会不会倒霉。“回大人,小的无名,今年十九岁,家中排行第八,便唤南八,小的住在另一个帐,吃饭是和其他亲兵一起的。”
“嗯,那姓王的排行第八怎么称呼?哈哈哈!是不是可以叫王八?!”恩海忍不住笑出声来。南八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又不知道自己这个排行有什么问题,支吾着没回答。
“那行,你给我弄一桶热水来,我要洗漱。”恩海笑罢转身继续欣赏帐篷,南八闻声愣了一下,随即一声“诺”后退了出去。
恩海看着房中,喃喃自语:“看在这一甲一帐一席被褥的份上,巨石桥,巨石桥,我会把你雕成真正的桥!”想象着各种石桥,忽然福至心灵,“诗兴”大发,深情地吟道:“
我愿化身石桥,
受那五百年风吹,
五百年日晒,
五百年雨淋,
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帘外响起三声掌声,江彬揭帘而入,南雷紧随其后,两人鼻青脸肿的样子甚是滑稽,江彬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恩小弟吟得好深情,莫非想到了梦中人?”他把梦字特意加重了一点,似乎另有所指。
南雷一巴掌拍有恩海肩上,“没想到你也是同道中人啊,哥哥也想躺在桥上,希望每天有美女从头上走过,饱览****,咝——”笑得太忘形,牵动了脸上的伤处。
恩海揉着肩,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