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梦想到中途变心
所以不必提忠贞二字
--拜伦《唐璜》
杜轩然把张虞萌抱在怀里,用手捂着她的耳朵。而一切不过都是徒劳。该听到的一字不落,字字入耳。此刻的徐扬看起来是陌生的。张虞萌没有见过这样的徐扬。更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杜轩然自然知道张虞萌的性子。不过就是自我了一点,又不太会关心人。他虽然是她的男朋友,也丝毫没有享受过更多的关怀。他无法想象初恋究竟能有多大的分量,可以让徐扬这样的女孩子声嘶力竭至此。他一直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却没料到,第一步棋他便下错了。而一步错满盘输。他努力的想要控制住局面,却无形中为悲剧推波助澜。
“刘宇飞,你先把徐扬带走吧!”
刘宇飞自然也错愕于这样失控的局面。愣了2秒,把徐扬托出了教室。
刘宇飞把徐扬带到了实验楼附近,那里基本上没有学生去,只有偶尔有去图书馆借书的人经过。
刘宇飞一直拉着徐扬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的感受。他只是觉得现在拉着的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他说出了早该说出的话,他不想放弃。
徐扬就这样被他牵着,她开始后悔说出的那些话,毕竟由于她的失控搞砸了好友的生日会。对于刘宇飞,她从来没有想过男女之情。在她心里刘宇飞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今天他的表白,让她措手不及。
“我知道你跟徐霖的事情!”刘宇飞率先开口。
“但是,他已经过去。你现在有我。”刘宇飞握住徐扬的肩膀,俯身,强迫她看着他。
徐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认真的刘宇飞,但是他的话确实让她心里涌现一股暖流。“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可以吗?”
“我等不了,一秒钟都不想等了。”接着刘宇飞俯身吻向了徐扬。随即,拥她入怀。
【萌萌哒萌萌的分界线】
有的时候张虞萌总是在想,自己确实没有拜伦那种“颠倒是非”的能力,杀弟的该隐,花花公子唐璜,在他笔下摇身一变都成了正面人物。她总觉得,从始至终自己都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她不相信什么神造人,却一直相信终己一生都是在原罪。在一次次忏悔与救赎中走向灭亡。她觉得她欠这个世界太多,同样这个世界也欠她太多。这两者之间,她无法衡量,更说不出轻重。有的时候她仿佛能预见到时代的浪潮翻滚而来,想反抗却更想逆来顺受,随潮而动、随波逐流。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她喜欢上了班上同学的一个本子。樱桃小丸子的封面,她向父亲提过,但是父亲总是不懂小女生的心思,直接拒绝了她。见到自己没有而别人有的东西,就想着去占有。更直白的说就是去偷。天真到以为,直接把别人的名字划掉写成自己的这样东西便是自己的了。
东窗事发后,父亲暴怒,第一次扇了她一耳光。她清楚的记得那一耳光下去,她的耳朵都在鸣响。那个时候是痛的,那时候她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饶是年级小,她没有记恨父亲,反倒是让她牢牢记住与别人抢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
从那时候起,她不愿与任何人争任何东西,“别人的东西”是她的禁忌。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越是她不愿染指的越是她的命门。
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偷的时候,就被冠以了小偷的名声,这对张虞萌来说多少是有些不公平的。也因为这一事件,全班人开始孤立她。整整一年不论干什么她都是一个人。她忘记了自己有多孤单,因为孤单对那时候的她也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词。
还好,她尚有玩伴。放学后一起回家,无聊时一起玩耍。他对她照顾有佳,情同手足。之后的之后,母亲的离去,父亲变得更加乖戾,玩伴也突然离去。两人的父母之间到底有些什么故事,虽然无法盖棺定论,却在这纷纷离去之后,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她知道,一切在变得糟糕之后还会变得更糟糕。
如果说让她还没有放弃生活的原因,就是后来马志博的出现。转学过来的马志博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干净。张虞萌记得他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马志博三个字写的歪七扭八,但是看起来是顺眼的。她用铅笔在课桌上写下了这个名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第一次与马志博相见的场景至今张虞萌也无法忘记。他是王毅走后出现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冲着在角落中的她微笑,就像是神的恩典。他意识到了大家对张虞萌的孤立,但他自己不以为然。反倒有些反其道而行之的意思。马志博主动与张虞萌亲近,起初张虞萌还有些芥蒂,一而再再二三,两人也就熟络了起来。
一次马志博问及张虞萌被孤立的原因,张虞萌如实告诉他。听完后,马志博笑了,说:“你太弱了,至少不要拿到班里用啊!这样很容易被发现的!”
“你也偷过东西。”
“当然啦!不过没被发现过。你得跟我学着点。”马志博在张虞萌耳边说。
也因为马志博的话,让张虞萌对他看中比别人多3分。有的时候,友情的建立非常具有偶然性,他们因为“偷窃”的共同经历有了共识,马志博用他自己的方式证明他们本就是一类人。
有的时候我们总会因为某一点个人原因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我们处于反抗与屈服的强烈斗争当中,无法选择。而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他与其他人都不相同,他肯定你的做法,也不批判任何人。他告诉你,你就只是你,不必委屈更不必在乎什么流言蜚语。之所以至今张虞萌依旧忘不了马志博,就是因为她认为他们从始至终就是一类人,因为怕孤单,他们必须在一起。而这个思想根深蒂固。
张虞萌忘记了这是第几次在杜轩然的身边想起马志博。人总是这样,总是喜欢在身边人身上找以前人的影子。殊不知所有的现在同样会变成过去,所有的当前都会变成回忆。每当这个时候,她心里除了愧疚还是愧疚。好在杜轩然聪明好没有到百分之百洞察人心的地步。因为如此,她把杜轩然的不知道情当作宽恕自己的理由,沉浸在回忆与自责中,又再一次又一次的释怀去解脱。
杜轩然说,徐扬的话,你不必在意。
杜轩然说,我们的事,我没有怪过你。
杜轩然那一天说了很多,从傍晚到深夜。他望向窗外,一片漆黑。
他说:“徐扬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热情开朗。特别是对你,她的宽容超乎了我的想象。她对你好,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是,所有的付出都不可能是不期冀回报的。哪怕你做不到她对你那般好,至少,必要的关怀是需要的。朋友是平等的。
“通过今天她的言语,我能看出她对徐霖的在乎。我不知道,毕竟在你们的友谊当中我只是一个局外人。我很诧异,你竟然也毫不知情。我们与刘宇飞的关系暂且不谈,感情是无法勉强的。
“任何人对你好,是每个人的自由。并不代表你要把别人对你的好当做理所应当。”
张虞萌低着头,默默得听着这一席话。无言以对。
杜轩然抱着她,下巴枕着张虞萌的肩膀,在她耳边细语,更像是呢喃。
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你和马志博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你们经历过的那些再难忘都好,那都是我无权过问的事情。我敢肯定,给我同样的时间,我杜轩然不输任何男人。但我怕错过,怕来不及遇见你,你就已经否定了了我。我怕,你的眼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人。
“我也有过去,一段现在想想还有些心碎得过去。自我记事起,与邻居家的小孩就交好。她是女孩子,我长她一岁。她从小体弱,比同龄人看着还要小很多。她总是喜欢在我的身后,拉着我的衣服。一直叫我哥哥,我到哪里她变跟着我,好像一个小尾巴。我觉得,我好像我是她唯一的依靠。我便因为被需要而感到荣耀,对她便千倍百倍的好。现在想起来,那段遥远的记忆美丽得有些不真实。”
“后来呢?”
杜轩然摸了摸张虞萌的头发继续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家不得不搬走,匆忙到没有来得及告别,便匆匆离去。
“之后机缘巧合我们再次相遇,她依稀还有往日的影子。毕竟,时间让改变发生。我们可以客套的聊聊没有彼此的这些年,我们也可以拥抱、握手。但是空白的这些年是现在再怎样努力都无法弥补的。与其沉溺于过去,我宁愿选择现在。”
杜轩然的过去对张虞萌来说就是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有去过问过,也不知道当回忆呈现时,她竟然是嫉妒。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认为杜轩然的好只能是对她,她也说不上来。人总是无法准确的把握自己的内心,不然也不会有错过二字。
杜轩然说:“无论如何,我想看的更好的你。我可以宠你,但我也无法保证这样的宠溺可以持续多久。”
因为说了太多的话,多到张虞萌甚至又重新认识了杜轩然。
由于过了宿舍门禁时间,因为杜轩然家就在附近,两人便一起打车去了杜轩然家。
从始至终杜轩然都是牵着张虞萌的手,因为杜轩然说过,希望就这样牵手直到最后。
张虞萌只是习惯了这样被他牵着,这样跟着他的脚步,她以前与父亲一起的时候总是挽着父亲的手,之后闭着眼睛走路,与杜轩然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可以闭上眼睛。因为你信任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生命托付于他。而你也确信,那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如果说张虞萌这一生后悔过什么,可能就是再生命的最后一刻没有牵着杜轩然的手。她万万没有想到,其实杜轩然的每一句话她都是十分在意的。她遗憾,终究这一生她只能是亏欠他的,从始至终,甚至用生命都无法偿还。
杜轩然家住在7楼,为了方便杜轩然上学才买的房子,只有杜轩然一个人住。打开门,房间由暗变明,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杜轩然拿新的拖鞋给张虞萌换上。
张虞萌仔细打量着房间的装潢。不出意料的中国风。简单的家具都是木质的,客厅的正中央挂着一副装裱精美的《兰亭集序》。杜轩然介绍那是高一的时候亲笔写下的。虽然远不及王羲之的书法,在张虞萌看来已经是十分敬佩了。
洗漱完毕的张虞萌穿上了杜轩然的睡衣率先躺到了床上。杜轩然的房间与客厅的装潢迥然不同。卧室的墙是淡蓝色的,整体上显得活泼了不少。
不时,杜轩然也躺到了床上。张虞萌紧张的攥紧了被子的一角。
“我关灯了?”许久,杜轩然打破了诡异的尴尬。
“嗯。晚安!”
“晚安!”
关上了灯的房间安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杜轩然摸索着拉住了张虞萌的手。张虞萌只能假寐。自然的挣脱了杜轩然的手,翻了个身背对他侧躺着。
终于在黑暗中杜轩然慢慢靠近张虞萌。从背后抱着她。杜轩然发现张虞萌并没有拒绝他,他的手伸进了张虞萌的衣服。张虞萌的身体轻颤,拿出了杜轩然的手。杜轩然显然没有放弃,他刚要把张虞萌压在身下,却被她推开了。
“我困了,真的。”
“我知道,我不会勉强你。”杜轩然拉开了彼此身体的距离,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快到他自己快要承受不住。
“但是我睡不着啊!我知道你也睡不着。给你看这个!”杜轩然再次打破尴尬,打开了床边的投影。
两个人平躺在床上,看到了房顶上星空的投影,真的好像真正的星空。张虞萌最喜欢看夜晚的天空,每一颗星星都不吝啬自己的光芒,一同照亮着夜空。不觉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打开它看一会儿。我觉得我们与大自然得接触太少了。我们习惯于从镜头的变形中窥视大自然的一草一木,包括星空。”
“确实,很美。”不觉张虞萌偏头看着杜轩然的脸。确实,星空下的杜轩然,很美。
“有没有听过柳永的一首词叫《望海潮》。”少年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眼前的星空,好像是自顾自的发问,张虞萌还没来得及回答。
他便继续说:“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后又有罗大经《鹤林玉露》卷十三记载:'此词流播,金主亮闻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桃花,遂起鞭渡江之志。
“其实这不过是一首干谒诗,柳永求官于杭州地方长官,因门卫森严不得进,遂作此词于名妓唱于宴上。虞萌,你懂我的意思吗?”
听了这一车话,张虞萌愣了几秒。微笑进而说:“你的意思是,你是想要在我这里谋得一官半职的柳永,溢美之词却无从进献,你需要一个人来说和?”
杜轩然转身面对张虞萌说:“错!我是被杭州景色深深吸引的柳永,干谒不是为了做官,只是想离这美景近一点。只是,我比柳永要自私,我不会写诗去赞美,我怕因此别人与我抢。所以,你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杭州,我的三秋桂子,十里桃花。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攻陷这座城池,独享美人。”
不得不说,杜轩然的这番话的确深深的打动了张虞萌。杜轩然总是用杜轩然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占有着张虞萌的心。
“睡吧!让我抱着你吧!我保证真的只是抱着。”杜轩然说着还做发誓状。
张虞萌被他逗笑了,深深的点头。
这一夜张虞萌睡得没有想象中好,虽然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又做了噩梦。
她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惊醒,坐起。还好只是一场梦。他看到在窗边抽烟的杜轩然,以及一地的烟头、烟灰。因为烟味她呛得她咳了起来。
杜轩然闻声转头。
张虞萌看到他的脸,一夜竟沧桑了这么多,有一些黑眼圈,张虞萌第一次见这样狼狈的杜轩然。刚要发问便被杜轩然的话堵了回去。
杜轩然走上前,一把拽起来坐在床上的张虞萌,说:“你知道你这一晚上叫了多少声马志博吗?你躺在我的怀里却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本子上的M是马的意思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所有的密码还是他生日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身边却一直想着另外一个人吗?我一直在等有一天你能看到我。我以为我对你好你是能感觉到的。你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你在为谁守身如玉啊?马志博吗?还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命!我受够你了。我们结束了。”杜轩然话毕把张虞萌甩在了床上,摔门出去了。
我想过放弃从前,接受现在,因为不论过去现在,我都只有你,而我却不再是你的唯一。
--杜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