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片刻,薛莫东吐出一口长气来,看了苗罡一眼:“能否带他到病家,让他出手试试,若真是不学无术之徒,再罪加一等就是。”
年长捕快知道这朝代武将地位低下,自己无须害怕,不过,此人气势很强,明显杀过不少人,不觉得冒出一身汗,暗骂谢信害人,连忙抱拳恭敬地说:“对不起军门。本来撕榜若无人告发只是个小事,可是,此事牵涉甚大,谢相公的侄子专门交待过了 ,我们不敢有差错,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罢了。小兄弟,抱歉了,我乃外地武官,老哥没本领,在此说话没鸟用。球!” 说着上马。
“多谢薛大哥,好意我记住了,在下姓苗名罡,字熙帅,我记住你这个朋友了。”
“苗老弟,看来你的鸟是保不住了,球,想再称他娘的文武双全也不中了。”一拉缰绳离开了。
苗罡本来抱着极大的希望,没想到武官的地位如此之低,真是令人失望,忍不住地大喊:“你告诉你的上级,只要今天他帮我,我就给他想个抗蒙之策,保国之术。”眼睁睁地看着薛莫东没回头地走远。
苗罡不幸地发现捕快们对自己看紧了,刚才为了救小孩,错失了跳水逃跑的机会。他没有后悔,救人总是第一位的,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救人。
自己该怎么办呢?他看到傅永林站在那里一脸感激地看着自己,无奈地嘿嘿一笑,悲愤地仰天大喊:“天呀!天下奇冤呀!六月飞雪。”嘶哑着声音,像唱一样腔调:“天呀,他们想把我变太监呀,变成咱们当今的司马迁呀。”
围观者听到这喊声一片骚动,不少人笑了起来。有惊讶的,有议论的。议论他是骗子的最多,说他说谎的本领一流,说他一会是道士高人,一会又无所不能了。当然,对这古怪的处罚,有人羡慕,也有人觉得不对。
几个捕快脸上也露出惋惜之色,他们清楚,告示平时都是悬赏告示,有能力之人看到告示自然可以揭榜到事主家出手,成功了就会有赏,不过,为了防止无赖之徒浑水摸鱼,对欺骗者肯定也要受到惩罚。
以前,榜前都会有家丁守候,揭了榜不去还不行,后来,南宋进入战时状态,随着公文的增加,对这些告示管理也很严格,制定了专门律法规定,便少有人乱揭。再者古人天生对字纸有着一种敬畏,连废纸都要专门烧掉,更加没人敢随意揭榜。
年长捕快拍了拍苗罡肩头,说:“别喊了,走吧。“转头向同行解释:”你们不知道情况,他太猖狂了,被打一顿又如何,竟然和谢相的仆人打架,自己找死,大家想想,这谢相的侄子会丢这脸?”
围观之人听到这话,知道苗罡真正的原因是得罪了参知政事的家人,既然如此,这个孩子的下场是无法改变了,有些人摇头要离开,也有些人抱不平地说几句,都改变不了结局。捕快们开始驱逐人群,吆喝着要大家上路。
突然间,傅永林哈哈大笑起来,形似疯狂地扭头大声询问:“小伙子,刚才说乡亲的事你能解决,是真的吗?说话还算数吗,若你答应,我就帮你脱身。”
“有个球用?”苗罡想起他那异想天开的念头,怪异的作法,自己都身陷囹囵了,如何帮助自己?
“你救了小儿,我豁出这百来斤了,我们若能帮你脱困,你愿意帮助乡亲吗?”
苗罡也不知道要补他们多少钱,想着自己是穿越人,只要脱身,挣些钱帮补他们应该还是办得到的,再说自己没规定期限,难道这点小事也办不成吗?他没仔细思索,还是脱身要紧,拍拍胸脯:“一言为定,一定帮助他们解决。”
“行,我信你,这事就靠我了。” 傅永林神情坚毅,似乎下了决心,转身看向大家。
傅永林招手把那个瘦小伙叫了过来,把儿子交托过去,举手高呼:“乡亲们,我们要讨公道。官府如此对我们,我们不服。这小哥不过是揭榜治病,竟然被官府所拘,还要切断子孙根,太不讲理了。”
傅永林看到众乡亲茫然地看着自己,一拍脑袋,喊道:“苗小哥求道终南山,本领很大,刚才你们看到他救我小儿,身手多么灵活,是个大本领之人。若我们帮助他,他会帮助我们收回房屋土地,或让官家增加补贴。”
众乡亲一听这话,交头接耳后喧嚣起来,有些人跟着呼叫,有些人手足无措。
捕快们着急了,急忙举着带鞘的刀和铁链开始吓唬、驱赶这些人,傅永林更是重点照顾对象。
驱赶之下,反而激起愤怒,一时民情汹涌。苗罡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也想凑热闹弄乱局面,挣扎着举起那小块纸,学着看过的宣讲的形象,用尖细的童音喊起来:“乡亲们,你们请看!这就是我撕的榜,看到没有,根本就不是公文,没有官印,只是求医的告示。我揭榜是为了治病,而非犯法。你们都是良民,却被迫倾家荡产,这就是官府的不义,是贪官污吏胡乱执法,我们要公平!要正义!”苗罡举起拳头来,一付革命先驱的形象。
围观之人中有些喜欢热闹之人跟着举手喊叫,巴不得事情弄大。特别是施大阔神情激动,眼中一股狂热,高声喊叫着,还弄得猫大声叫唤。
“要公平,要正义!”苗罡举拳头重复着带头呼喊,一时喊声一片。
苗罡看到被驱赶的人们中有些人明显不服,情绪已经鼓动了起来。大声喊道:“当官不与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乡亲们,他们为何不敢让我去病家一试,明显是要堵我的嘴。你们同样冤屈,面临家破人亡的局面,也被堵住嘴巴了,当官的不让我们申诉,不给我们喊冤的机会,我们必须自己争取。起来吧,砸碎锁链只能靠我们自己。”
捕快们拉扯着他,提铁链来拴他。苗罡激动之下高声唱了起来:“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他少年时学的国际歌,此时就记着这么两句,小时候还有些看不起,觉得哪里有流行歌曲好听,此时要被铁链拴住时,要用刑时,突然间冒了出来,忽然间感觉这歌真是太好了,一唱之下真得感觉热血沸腾了。
在傅永林的鼓动下,乡亲们想起被欺负,想起家破人亡,想起要坐牢,忽然间听到这歌声,激动喊起来:“起来,起来!饥寒交迫的我们!”很有气势,一时整个御街上乱成一团,眼看局面要失控。
靠!看来穿越人必须要造反,自己本来没这想法,今天这事一闹大,不造反肯定要丢脑袋了,看来,要认真思考一下,穿越人多是要造反的,是否考虑用这些人当班底了,考虑如何一起逃出杭州城。
正在吵闹之时,前面一阵锣声,一顶官轿飞快赶过来,后边跟随着十几个拿棍子的捕快。这里的捕快们知道是临安县令到来,连忙派两人上前迎接。
一个绿袍官员快速地走了下来,边走边往这里观看,一脸焦急地与赶上去的捕快交谈着。
“安静,安静!这位是钱塘县的史县令,大家安静!”捕快大声呼叫起来,过了好一会,众人才安静了一些。
“怎么何弄成这样?“
“他!“几个捕快用刀一指,有指苗罡的,有指傅永林的。
史县令冷冷地看了过来,手一挥,指向苗罡,让捕快们上前强制执行。
苗罡看到傅永林脸色发白,闹事的百姓也不敢吭声,知道事情麻烦了,自己还是逃不了。
“阿弥陀佛!”史县令刚要开口,却听到一声佛号,看到一个和尚双手合拾看着自己,严肃的脸一下变出微笑来,上前施礼道:“见过大师!”
和尚看着苗罡微微一笑,说:“阿弥陀佛,救人半命也是好的,送孩子去治病吧!”
“可是,据说刘后村家人请了不少名医高人,都是一筹莫展,刘兴甫都急得要上吊了,若送这孩子……”史县令很不情愿,闹事之人如何能放过?话未说完,只见和尚宣声佛号转身离开了。
史县令摇起头来,看一眼和尚跟随的轿子,又看着发愣的苗罡,这孩子怎么可能会治病?
苗罡却是百感交集,虽然社会并不完美,可是,他在半天时间内,已经遇到五六个人来帮助自己。有老妇人、小**、小乞丐、小脏孩、武官、还有这身陷囹囵的傅永林,甚至连出家人也来帮助自己。
他们是那么地纯朴,他想起前世所看到的曾经的冷漠,忽然间感觉到一种使命。蒙古的弯刀和铁蹄不久就要占领这片土地,上天为何让选择自己重生,为何前世要学武术,为何第一天就要经历这么多磨难,必定是要自己来拯救这些善良的人们。
苗罡突然间感觉自己的心灵很纯净,感觉形象很高大,暗中发誓:只要不阉割,我决心已定,一生为善良的人们奋斗。
史县令开始倾听捕快的讲述,想了片刻说道:“就这样,送这孩子去刘后村家!”
苗罡惊讶地听到这句话,还有些不相信,只见史县令对着两个领头的捕快大声喝问:“赵能,刘志超,你们怎么做事的?“手一挥向新来的捕快喝道:”拿下他们,回去重处!”
苗罡看到这情景,确信这是真的,想起刚才的祈祷,不由地有些怀疑,脑子有些混乱,难道真得有超自然的现象不成?真有上天,还好还好,自己刚才好像没要打蒙古,蒙古铁骑在这时代可是最厉害的军队,与蒙古骑兵作战可是很难完成的任务呀。最主要的是,在他的印象中,都是中华民族,属于内战。
看到捕快们不服的神情,史县令咳嗽两声,暗中向捕快使个眼色,意思是作戏给众人看,两个捕快才放下心来。
“割鸡鸡的来了,快跑呀!”史县令威严的一吼,吓得傅永林的儿子傅科仔大喊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随着小孩一声大喊,围观众人轰一声大笑起来,气氛竟然缓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