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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84世俗之关,高过青天

自从大宋对外用兵取得胜利,朝廷对新法的推行似乎也稍显顺利!虽然国有宁日,高太后却是家有忧愁,多日以来,她的宝慈宫经常彻夜通明,因为一向尊贵肃雅的高太后为了爱女雪梅,可谓操碎了慈母之心。

凯旋回朝以后,爱女雪梅每次入宫,高太后都是几番落泪,今日又是如此,雪梅只有不发一语地守在一旁,心怀感愧地为母亲轻轻擦拭着行行泪水。这位曾经统领后宫的一国之母,经此国之动荡,更加珍惜亲情:“儿女容易做,父母不易当呀,在这世上,有何人会比母亲更难做啊?就算再大的权力,再多的荣华,谁能对骨肉亲情无牵无挂?雪梅呀雪梅,你可以弃母后而不顾,母后又怎能舍你而不管呀,只要你能称心如意、平平安安,就算嫁给秦观,母后也只能甘愿了。”高太后断断续续的说话之间,又是泪迷双眼。

默默无声的雪梅充耳听闻,难以至信地抬头追问:“这么说,母后您是答应了吗?”高氏止住哭泣而表明周全之意:“母后已经思之再三,据说这个秦观颇有才学,苏家兄弟对他也都非常赏识,你皇兄已经答应赐他进士出身,这样一来,当个一官半职,倒也名正言顺。”雪梅听完不禁大惊而喜,随后吐出娇言笑语:“母后真是心肠慈悲,其实,生在帝王之家何幸之有?有此母亲才是人生之幸。”点滴之言竟又惹得伤心一片,高氏再度泪流不断:“母后若是因为对一个草民过于慈悲而把女儿许配给他,那慈悲的代价未免太大,母后接纳草民为婿,完全是为了疼爱女儿。母亲只愿看到女儿快乐,又怎么忍心看到我的女儿失落呢?”雪梅轻柔娇弱地依偎母亲,可谓如意称心,几经梦寐,却是百转千回,想想家中长辈,即使勉强同意也比强烈反对更为可贵。

这是一个明媚晴日,布衣儒衫的本色秦观显得兴意昂然,在穿街过巷之时,他反复思索着如何尽己之力,向雪梅赠送一物,表达真情,却因囊中羞涩,屡屡望而怯步,几度徘徊之后,秦观终于用所剩不多的铜钱为雪梅买下了一支翠镯,他手捧瑕疵翠镯,许下美好心愿,然后揣在怀中,便赴约赶往郡主府。

世间纵有千种奇妙,诚心最是真宝,有情之人追逐在山林乡野如同比翼鸟,婵娟之伴畅游在楼台绣园更似玉鸳鸯。这大好河山、美好自然,承载着人间天长地久的恩怨情感。

清俊的秦观和妩媚的雪梅,此时真如鹊桥之仙、漫步云端,秦观携手佳人,心满意足之时,不免寻思而问:“有些人,身虽高贵,心却卑陋,雪梅却是身也高贵,心也洁白,可为何你不爱豪门,竟然只爱贱民?为何贱民无数,你却只爱秦观呢?”雪梅听后,淡笑含情地口吐柔声:“公子总对此事问得不厌其烦,可这个问题却最为简单,因为权利富贵得之容易,真情真心却难求难寻。而且,虽然平民无数,却只有秦观最是糊涂。”闻言之后,秦观面有所羞而心有所疚:“雪梅又在取笑我的惭愧之处了。我曾经伤人伤己,雪梅却依然不鄙不弃,真让七尺男儿自叹不如。”嫣然而笑的雪梅知人知面且又深知其心:“公子的糊涂,既有可恨之处,又有可爱之处,但我心中明白,都是因为,你已经情到深处。”这样的男子让人又爱又恨,只因他的本性至真至信。

心花怒放的秦观稍吐心音,则被透知,他对至珍至爱的雪梅,不禁坦言明誓:“人说金兰知己最为可贵,我说红颜知己更是难求,此后,除非山崩地裂,否则秦观情燃不灭,你我永不离别。”却见雪梅突然笑意全无而勃然生怒:“住口,山崩地裂时有发生,此前不久,华山就曾崩塌,公子所盟之誓,好没诚意。”觉然大惊的秦观自怨自恼又显得诚惶诚恐:“这座不如人意的华山,让人一片痴心,情何以堪?为向雪梅赔罪,我有一物正要赠与佳人,虽是点滴之力,却是全心之意。”连连赔情的秦观说着伸向怀中,却又是一惊,周身上下摸了一遍,都没有翠镯的踪影,秦观急忙弯腰搜寻,却被雪梅躬身拦住,她此时目闪柔光而心储美意:“公子有心就好,雪梅领情就是,我今日也要送给公子一物。”憾意难消的秦观寻找未果,显得郁郁失落:“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见他郁然不快,雪梅却是含情脉脉:“物虽不翼而飞,心却不可不翼而飞,那我就别无所求了,公子先跟我来。”言谈之间,雪梅携手秦观穿廊转阁地回到府厅。

二人刚进厅门,就见管家正在高声厉语地训斥群仆。一见雪梅踏入,众人如星衬月,连忙跪拜施礼。雪梅不明事出之因,随后免礼询问:“发生何事?”只听管家躬身诉说:“回禀郡主,不知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下人,将一个低等粗俗之物随意放置,奴婢正在训导丫环仆人,不要以贱凌贵,玷污郡主。”雪梅好奇而问:“究竟是何低等粗俗之物?”管家摆开手掌而向上展示:“郡主请看,这个遍体瑕疵的破烂翠镯,乃是民间之人所用的下贱之物,实在有辱郡主,奴婢马上就去处理,让此低等卑贱之物,迅速远离贵地。”惊措失色的秦观真真切切地看在眼中,心想原来人下之人需要用丢弃尊严来维护高贵,用贬低自身来衬托豪门,他顿时心僵意沉,再次醒然方知,这贱物卷入贵地,果真竟是自取困辱啊!一向孤芳自赏的秦观,此时却只能顾影自怜。冰雪聪明的雪梅看到秦观如此沉闷若失,似乎隐约若知,她立即接过翠镯而斥令家从退去。

在这容纳尊贵的堂皇之府,秦观忽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悄然无语地走向窗边,看着万丈高天,深感自己渺小不堪,随之一声长叹,似乎直入云端。

沉吟良久的雪梅看向自做多愁的秦观,知他难过世俗之关,不由轻声相劝:“公子,淡看世俗,才可消除愁苦。” 不敢深思的秦观更是忧虑重重:“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雪梅对意中之人那份浓浓伤感的自轻自贱,连声反对而言:“公子不是匹夫,公子是壮志鸿鹄。”说完之后,转身取来一个锦匣,她双手打开又捧到秦观面前,郑重出言:“公子只要穿上这套衣服,既可给雪梅幸福,又可为百姓造福。”这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居官之服,可以令人翻胎改骨,但在此时,却似乎刺痛人心,秦观顿时显出一脸羞愤:“我本可凭借才学考取功名,为何走此阴暗途径,你这侮辱的施舍,根本不会让我有所获得,秦观高虽不及苍天,但却自以为贵,绝对不将生于布衣之家当成羞愧。”仿佛受辱的秦观似有千愁万怨,他虽然深陷情缘,但却怎么也无法将世俗看穿。

弄巧成拙的雪梅一时进退两难,她站在孤立之山,难逃俗媚之嫌。看着秦观自奔狭路,难拔迷谷,竟怎么拉他也拉不出,这让雪梅不知增添了多少无奈重负:“我本想成人之美,你倒用疑心生了暗鬼,你若扪心自问,就会是非自知。”秦观激愤难平,此时怒气冲冲:“不经努力,再大的权利都是得之无益,秦太虚,贫了身躯,贫不了才华,我的一枚翠镯,虽然糟粕,但却心诚意诚,谁知你的所赠之物,却是不尊不重,未免把我秦观看得太轻。”冲动之语再次伤人伤己,哀怨难当的雪梅不禁潸然泪下:“原来,你的誓言,果真如同崩塌的华山,灰飞烟灭,只在顷刻之间。”说出此言,那充满泪光的双眼,顿时黯然伤感。

看着深爱之人心伤如碎、美目落泪,瞬间冷静的秦观连忙抱住雪梅,一边擦其泪水,一边温柔抚慰:“都怪我一时情急,刚刚说的都是无心之语,雪梅,你我之情,光比日月之明,但若因为有意徇私而混淆于公,岂不让人羞愧无穷。你放心,秦太虚,绝对不做皇家的白衣女婿。”那惑乱人心的世间俗媚啊!人人都能尽力去追,更加有人迷陷沉醉,还有那令人向往的高贵之位,除了使人日日憔悴,就是让人望而生畏。虽说真情无坚不摧,可俗媚却是无诚不毁,心爱的雪梅如果生在田园之家,劳心劳力的秦观也不会感到如此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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