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前往蒙自
三东家和成有兄弟可要在路上护卫好大东家才是大事。——李明轩
鹏云闻听此言，肺都快要气炸了，你满人入关，打到云南来，灭了南明小朝廷，得天下还不到三年，怎么就如此贪污腐败，全无一点新朝的气象了？
官字两张口，有理无理全在你。衙门朝南开，没钱就别进来。
鹏云只好义愤填膺地走出矿督衙门，气鼓鼓地回到蛤蟆井天盛炉号的住地。
当晚，鹏云晚饭都吃不下，怏怏不乐地倒头便睡，手下众弟兄和伙计百般宽慰亦无济于事，虽然发财了，但雷洋几人仍然颇具血性，雷洋说：“云哥，不怕他们，咱们明天就去蒙自县告他们，听说蒙自县现在刚派来的这个县太爷是个清官，我们有理，周扒皮他们无理，想来县太爷一定会秉公主持，给我们一个公正的判决。”
鹏云道：“兄弟们，天下乌鸦一般黑啊，告还是不告，容我考虑一晚，你们各自回屋吧，该吃，吃，该睡，睡！明天早上我给大家一个明确回复。”
当晚，王鹏云毫无睡眠，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最后咬咬牙，下了决心，决定去蒙自县县衙告状，县太爷不行，去找同知，再不行，则告到巡抚去，还不行的话，就进京告御状去，定将此事寻一个公断才心安。
次日，天刚露出了鱼肚白，鹏云就起床洗漱，吃过早点，召集众弟兄伙计，将自己的决定向大家说了。
众人一致赞同道：“东家，去告他们，我们就不相信，满鞑子才开国，难道就毫不讲理，不要天下百姓的民心了吗？”
其中一人不紧不慢地说道：“东家，是应该告他们的，有理走遍天下。但不能仓促行事，要把一切都准备好，思虑妥当，小心行事。”
此人便是鹏云手下的账房先生李明轩。明轩祖辈已是蒙自县人，但出身贫寒的农家，自幼也曾苦攻四书五经，三次参加科考落第后，便心灰意冷，只身来到个旧冲的厂矿替人打工，也曾为数个东家干过，写得一笔俊逸的王羲之体行书，慕鹏云仁义，今为鹏云管账。
明轩行事细心，为人正直而好义，还尤能为他人着想。
两年前，明轩来到了鹏云的麾下。王、李二人谈天说地、作诗唱和、就像刘备与孔明的君相和，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平日里，只要是明轩的建议，鹏云一般都会言听计从。
鹏云说：“李先生此言甚对，您看我们要如何施行才好？”
明轩说：“东家，我看先这样，今天我聚精会神，将状子明明白白、精炼地写出来，您明天再动身前往蒙自。但要挑选几个懂些武艺的弟兄护卫您去，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兵刃刀具须得带上防身。”
鹏云说：“先生此言考虑周全，就这么办！但主要令我发愁的是，蒙自县太爷是否会主持公道？周扒皮是否也会把他打点了？”
明轩道：“王老板，您一味放宽心。我家世居蒙自县，对蒙自一向的情形都很了解。蒙自县设县于元代初，目前已历三百多年，但是，目前清廷才开国，委派了一位清官和好官到任，此县令名叫张知明，他是直隶保定人，科甲出身，是一位举人。为官端正，爱民勤政，在蒙自民众中有很好的口碑，而且断案公正，能力极强。我去年春节回蒙自过年，时常听到家乡民众对他的好评，有五、六起案件，他都不偏不倚，判有理的贫寒人家胜诉。您此番前去告状，也定能胜诉。常言道‘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们这次状告周扒皮等人，有充分的理由。老板，您明日放心前行，经营方面有我和众弟兄伙替您照管，我们在此等候您胜诉的好消息！”
鹏云喜上眉梢，道：“好！太好了！‘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有大家在此照管，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麻烦您费神将状子写好，明天我们就带着起程。”
明轩道：“老板，请放心！今天就是通宵不睡觉，我也会把状子写好，整个案情我们都很清楚明了，不过是将它诉诸笔墨而已。”
鹏云说：“明轩先生的文笔那是没说的了，您是一位‘君子藏才’的人。如果说您醉心于科甲，再考几次，就您的文才而言，金榜题名完全没问题，可惜我俩都是无意于那八股文，不想当满鞑子的狗奴才，我们真是‘臭味相投’呀！呵！哈哈……”
明轩说：“东家过誉了，时间已不多了，我看还是抓紧时间，各自分头进行准备吧！”
鹏云说：“好的，就这样，我们各自分头准备去吧！”
于是，明轩立刻回到账房，磨得浓墨，醮得饱笔，摊开白纸，握笔挥毫，笔走龙蛇……
而王鹏云也在弟兄伙中挑选了雷洋和田成有两个身手敏捷、粗通武艺、头脑好使的兄弟作护卫，收拾好相应之盘缠及防身利器，三人各选一口宽背长砍刀，以防不测。
夕阳西下，明轩的状子已写好。就请鹏云前来过目定稿。
鹏云展稿凝视，只见诉状写于一卷白麻纸上，纸白字黑，条条有理、洋洋洒洒、两千多言，正宗行书小楷；且状子的格式，状文之起承转合，布局谋篇，遣词造句精准到位，理由充分，言之凿凿，不仅能打动人，还觉得无一字可改。
鹏云不禁喝彩道：“奇哉！先生真是高才矣！也辛苦先生了，从早至晚您滴水未进，真令我过意不去。弟兄们！快将酒菜摆上来，我们同先生痛快地喝几杯。”
李明轩道：“东家太过奖了，此乃不足挂齿的小事，李某人应该做的，‘士为知己者死’，再说，这也是为我们大家弟兄们的生死之战。如果说我们都是逆来顺受，忍气吞声，按那昏官矿督的了断，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有一就有二，我们还不会被周扒皮一直勒索，东家的生意还不被逼得停炉走人，我们用什么去养家糊口？我做这点只是小事情，三东家和成有兄弟可要在路上护卫好大东家才是大事。”
当晚，天盛炉号全班人马聚在一起痛饮一番……
次日，日上杆头。鹏云及二名弟兄背好包袱，临行之前，鹏云再次叮嘱：“我走之后，生意上的一众大小事务均得听从李先生的调遣，并且，从今日到我回来的时日内，炉上的兄弟就停火休息，一切劳作均不施行，大家守护好炉号，不要远出，不要贪杯。若有人要到老厂街玩耍或办事，能不去尽量不要去。若须得去也不可在那里留宿过夜，必须快去快回，以免徒惹事端……”
众伙计说：“老板请放心前去，我们不外出，就替您守好家，一切听李先生的吩咐。”
李明轩道：“东家，此番告状，祝您马到成功。但有几句话我还得再重复几句，您不要嫌罗嗦。您看，从我们此处起程到蒙自县，约共一百五十余里地，虽算不上山遥水远，关山重重。但是不通马车和舟船，山路险峻，多数时候须得徒步前往，况且有几个地点贼匪出没，时来占路行凶。最凶险的几个地点要请记下，途经那里，须得高度警惕、万般小心。譬如说从我们此地向东南行，须走蚂蚁脚山道，路途之中的陡马坡及黑姆吉之处最为凶险，那里山高沟深，道路崎岖，届时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除这两处之外，只要过了红花园就不怕了。另外，你们到了蒙自，那县衙门在蒙自名胜玉皇阁前面的东边，县衙之前有一条街，名为古井街，到时你们一问便知。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张明泉在蒙自昆明街开设杂货店，或者你们到蒙自后可先去投靠他。他家世居蒙自城，有些详情可向他打听清楚再施行。您看如何？”
王鹏云道：“李先生，谢谢您的好意，我们定会打十二分小心，高度警惕。谢谢您的提醒，我们到蒙自一定先去找张明泉，请他帮忙。”
一番珍重道别之后，鹏云一行三人取道蚂蚁脚山径向东南下行。
且说秦鹏云及伴当三人一路迤逦向东南行走，恰逢这天又是矿区经常有的天气，大雾弥漫，凉雨漫天，山风阵阵，虽只是晚秋，那浓雾之中时夹阵阵蒙蒙细雨，冷雨袭人，寒透肌骨。那山石镶嵌的古道，蹄印深深，高低凸凹不平，加之雨雾路滑，*********鹏云已经年过四旬，平日里很少做体力活，不一会儿就走得气喘吁吁，后背心直冒虚汗，只好走走歇歇、慢慢赶路。
三人各拄一木棍高一脚低一脚，一路泥泞、一路艰辛，小心翼翼地行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