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奇怪么?”丁铁皱眉道。
星流心念电转,总觉这里面有甚么事,可是却一时间想不明白。
老颜的身材与昨夜那个蒙面人较像,如果说他就是那蒙面人,那他跟萧铭又有什么关系?
老颜一出事,石天遨立马赶到,两人是不是关系也不一般?
如果萧铭是雁横秋要找的画卷上之人,他又有些什么来历?
他脑子里一连串疑问,弄得头都快炸了。
忽然木门“吱呀”一响而开,石天遨高大雄伟的背影走了出来。他腰板仍然挺直,昂首挺胸,似乎神威不可侵犯。可星流目光如炬,明显看到他右手手指微微颤抖,而且他前几天依旧红润的脸膛多少有些惨白。
“老颜伤得不轻,我再派别人来给你们做饭,这事就不用惊动你们师父了,让他击够九天的鼓再说。”他吁了一口气道。“还有,你们得找出一个人来专门伺候老颜几天。”
众门人哪敢不应,如小鸡叼米般不住点头称是。
石天遨颤巍巍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道:“这点小事,万万不能告诉其它堂的门人,以免影响大家修炼。谁若多嘴,我一定以门规处置。”说着语气变得很是严厉。
大家又不由自主地鸡叼小米一番。
石天遨走出门半天,大家才不约而同地吁了一口气。
兰铮道:“你们大家说说,谁来伺候老颜?”
石铿立马头摇得如拔浪鼓:“我可不行,我这一辈子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让我伺候他,过不两天就能给鼓捣得归西了。”
大家也都大声叫苦,无不编出很圆满的理由。
兰铮秀眉一蹙道:“大家都说不方便,难道要我们姐妹伺侯他一个大男人么?”
芷锜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大家伙每人伺候一天,日夜轮流,这样便不会絮烦,也不会耽误功课。”
石铿叫道:“不行,我一天也不成。”
兰铮娇叱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成,我去告诉石师祖,让他指派人好了。”
石铿一听他把爷爷抬出来了,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嗫嚅道:“那我最后一个,我跟石锵是挛生兄弟,有难同当,我们两人一个班。”
兰铮坚持道:“那也不行,一人一天,谁先谁后,抽签决定。”
忽地一个声音道:“我来伺候颜伯。”
众人都怔呆了,愕然回头,见说话的正是星流。
“颜伯伺候我们平日吃喝用度,我伺侯他几日有什么大不了的。”星流又道。
“好兄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石铿大拇指一扬,道:“够热心,够义气。”说着伸手在他身上一拍,飞快地溜出大门。
其它的人自然也是争先恐后地离开,如同风卷残云般,顷刻院中只剩下兰、芷二女和星流等三人。
兰铮一耸肩,说道:“好吧,这次没人救你了,你好自为之吧。”说话间也走了出去。
芷锜却笑道:“不打紧,如果有什么缝缝洗洗的,你尽管说,我可以帮你。”
星流心头一热,道:“谢谢芷师姐。”
其实伺候人对他来说,并不是特别为难。老爹沈佑伤重时,他亲眼目睹娘亲伺候老爹。娘亲生病时,他也伺候了多日。
况且他对老颜这个年纪的老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觉。
可他走进老颜房门,才知道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
老颜面如金纸,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一动不动。好在双目翕张,呼吸短促,才能看得出是个活人。露在外边的大手,已不像平时那样充满力量,软垂在床畔,如同一只鸡爪。
桌上放着一个水碗,还有两粒黑色药丸,药丸黝黑发亮,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
“不要紧,死不了。“老颜声音沙哑而虚弱:“石长老给我服用了一粒'五雷玄丹',又用无上元力替我疗伤,已经暂时稳住了伤势。”
星流“嗯”了一声,用手一指两粒被称为“五雷玄丹”的丹药,道:“这两粒怎么办?”
老颜吁了一声,道:“放在角落那个橱子里上最上面一格。每日只服一粒,多了消受不了。”
星流依言拿了丹药,打开橱门,将其放在最上一格。
老颜又道:“中间一格从左边数第二个黄色瓷瓶拿出来给我。你再向里伸伸手,有几根龙脑香,你取出一根来,我有用处。”
星流向中间那格一瞧,并排放着四五个瓷瓶,左边第二个果然是个黄色瓶子。用左手取了出来,右手便将其余几个向旁一扒。只见里面放着三根浅灰色梵香,约有一尺许长,拇指粗细。于是伸手拿了一根,暗想:“他要这梵香做什么?能止痛么?”
老颜强笑道:“我跟小哥你认识没几天,却要你来做这又脏又臭的差使,真是难为你了。”
星流道:“没什么。颜伯年纪大了,受了伤,服伺几天也是应该的。”
老颜说道:“方才小哥自愿老伺候我糟老头子,我都听到了,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小小年纪,真是难得。好心必有福报。”
星流问道:“这两样东西做什么用的?”
老颜道:“这个还需麻烦小哥。我后背在檐角上挂了一道小口,你打开那黄色瓷瓶,里面有只小毛刷,用小毛刷蘸取里面的药膏涂于我伤口上即可。”
星流应了声,见老颜吃力地侧了侧身,便旋开瓶盖,一股腥臭之气扑入鼻端,星流被熏得差点没吐出来。这味道比自己服用的千年冰蟒丹元还难闻。
老颜道:“这东西是毒龙的骨髓,虽然味道难闻了点,对处理伤口的异毒却有奇效。”
星流暗想:“这毒龙骨髓什么的,可不是轻而易举得到的,一个伙夫怎会有这么罕见的东西?”
他掀开老颜身上的棉被,一颗心不由砰砰乱跳。
只见他后背的伤口可不是他所描述的在檐角所挂的小口,而是一道一尺余长的剑创伤口。伤口极深,肉皮翻起,已能看见骨头。伤口呈深紫色,如同一只张着的大嘴,极是骇人。
这么长一道伤口,就算是凶悍的猛兽,也必会狂嚎不止。老颜除了表现得颇为虚弱外,表情极为平静,仿佛这伤口并不在他身上。
星流极力克制快跳的心脏,拿着毛刷,蘸了蘸那深褐色令人恶心的药膏,轻轻涂于他伤口处翻着的肉皮上。
只听“滋滋”一声怪响,声如炙肉,伤口处竟冒出大量白色烟雾,唬了星流一大跳,急忙缩手。
老颜身子一颤,本来软垂的大手突地握紧。额头上也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
不过他并没哼一声,反倒扭过头来笑道:“没事。冒出白烟,代表驱走了异毒,你不用管我,尽管涂抹均匀,我能挺得住。”
星流听他如此一说,只得缓缓涂抹,滋滋之声不绝,白烟阵阵,腥臭的药膏味之中,另有一种烤肉的味道。
从始自终,老颜也没有哼一声。
终于涂完,星流长吁了一口气,再看那伤口,已变成一片焦红模样。
老颜也吁了一口气道:“这次舒服多了,虽有点疼痛,毕竟没了那种痒入骨髓的感觉。”
还说舒服多了?如此炙烤骨肉,是个活人都受不住,除非是铁打的身躯。
星流帮老颜盖好背褥,见他闭上眼晴养神,悄悄问道:“颜伯,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老颜摇摇头道:“你去外面看看,今天是什么风向。”
星流心中暗奇道:“都成这个样子了,还关心天上刮什么风?”也不便拂他心意,于是便出去瞧了瞧,说道:“今日是北风。”
老颜点点头,道:“我们家乡有一个风俗,有人生病遭灾,便去山头上点一柱香,向上苍祈祷,病祸即除。麻烦小哥寻一个高点的山头,帮我点一根龙脑香,希望可以趋吉避凶。”
星流暗道:“这老头还真是神道。算了,他伤成这样,照他的意思做罢了。”
于是应了一声,出了门来,找定一个山头,暗想:“先前用脚踏风下山,感觉良好。却不知上山好不好用?”
想到此处,于是运动真元,施展元气提纵术,脚下气流喷地,竟果然离地飞起。只觉身内热流转动不息,身躯也缓缓上升,虽不甚快捷,比之用手脚攀爬,还是快了许多。
上升比下坠的确更费元力。不大一个山头,也用了七八气才到山顶。不过星流第一次用真元向上飞纵,虽不像那些元力高深者那样捷如飞鸟,对效果还是较为满意的。
找了块巨岩,用石块夹住梵香,暗想:“我娘亲死了已过半月,从未能给他烧纸焚香,今日也借老颜这柱香焚给我娘亲,希望他在天上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想到这里,用火石点燃梵香,青烟飘处,只闻到一种近乎神圣的异香,直透他浑身各大经脉。他神情肃穆,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朝着梵香处,连磕三个响头。
抬起头来,他不由得惊呆了。只见那青烟飘而不散,在天空渐渐聚集,渐形成一个青色长龙形状,龙头龙尾,四只龙爪,无不具备,随着朔风,半空中腾挪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