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副局长办公室内,林拓静静地坐在靠椅上一言不发,两眼空洞地望着门旁挂着的警服。他刚刚接了电话,从不远的局长办公室打来,那头交代的意思很简洁清晰“终止一切调查,立刻。”而至于原因,更是让林副局心寒,那位与自己还有张楠父亲一同从警校毕业的同学,和罪犯玩命的生死战友,如今仅仅因为公安厅的一到指令,一句警告,就要轻易放弃兄弟的血债。林副局根本挽救不了自己内心的冲动,还是起身敲开了戴局的门。
“进来。”
办公室内陈设简朴,甚至单调的乏味了些许,没有刻意装饰的心思。戴局也是年到中年,岁月的痕迹在二人脸上发挥的淋漓尽致,彼此都饱经世故,本是生死与共过的兄弟,按理讲应是心照不宣,可如今生出的隔阂早已非一星半点。都说身在高位的人容易迷失,握着多大权,就要有多强烈的坚守,林副局害怕,害怕戴局已因为张玮瀚命运悲惨而所动摇,他看着这位老友冷静地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然后望了自己一眼。
“为什么?给个理由吧,难道戴局长是害怕了吗?”林副局转过头打量着办公室,语气中透着一丝嘲弄。
一阵笑声传来,“二木哥,你在说笑啊,我什么时候怕过。”戴局早以预料到这位好兄弟不会轻易作罢,他已做好了对应林副局的一切质问的准备。
“那为什么,为什么一个连跨国毒品组织都不害怕的人,会仅仅因为公安厅一个警告就放弃血仇?!”林副局显然有些许情绪失控,他也有动摇过,但张楠却给了他最大的震撼,他极度需要老战友的支持,毕竟,一个人一直坚守已被伤害得千疮百孔的原则,追寻飘渺的希望和逐渐被消磨的正义……太难了……太难了……。公安局副局长这位子说高不高,说低,但却有实权在手。同期的警察,牺牲的牺牲,受伤的受伤,辞职的辞职,最后也只剩戴谓和自己二人。林副局长也承认,他早已丢失了当初当警察的热情,但内心坚定的信念却始终让他不屈于台后指挥,他活跃在第一战线,然而戴谓却恰恰相反。戴谓他将精力全部放在了升职上,他甚至有些迫切,他对权力的欲望让林拓常常觉着陌生,用句青春的话,这就是利益让俩兄弟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戴谓不应答,不驳辩,他无从下口,他那套拿来塘塞自己的,冠冕堂皇的谬论,在林副局面前,毫无意义。他知道自己若多言只会让这位旧友心更寒,对他不利。这缠连的旧情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必要作用,他肯定极了。
“上面的人说了,很快……只要我好好平息这场风波下的余浪残风,我就可以,可以升职了,我不再是小小的局长了!二木哥,我拼死拼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也得不到,兄弟没了,身体没了,我失去了太多。终于,我等到了现在,我不可能放下唾手可及的成功,但你相信我好吗?等我去了市厅,位子坐稳了后,就离真相近了一步,到时候案子照办,我一定还玮翰一家公平,让他知道这是法治社会,让他能在地底安息。”语罢,戴谓望着林拓,但林拓震惊了,看来时间带来的不仅是岁月的洗礼,怕是更多改变了人心。
房间陷人寂静,二人皆不语,林拓彻彻底底看出了,戴谓已经变为了名利的走狗,曾经彼此都最为唾弃的种群。
门猝不及防地被敲响,二人再次对视一眼,似读懂了互相的心。林副局长开了门,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男人站在他面前,颇具深意的注视着林拓,那双深疤旁的眼睛缓缓做了报告。
这小年轻是林局的心腹,从高中的混混头子到警校学生,再到公安局一分队队长,他是林副局一手栽培出的。轻咳了两声,“副局长,市上有个视频会议在十五分钟后召开,我来请您去一趟。”音色洪亮,是个傻子都听得出这是存心喊给戴谓听的。
里头的人也是心知肚明,就算再干聊下去也没有个所以然,林拓的人都找上门了,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不顺着台阶下。
“看看吧,二木哥比我忙多了,快去快去,迟到可不好,我们的老友谊,改天接着续啊。”
林拓笑了笑说,“那好,我先走了,改日兄弟喝个痛快。”他半个身子跨出了门,身后传来一句低语。
“只要你不松手,就能安然无恙。”
……愣了愣,林拓拉上门朝年轻男人叹息一声说,“走吧阿平,去咖啡厅。”
被叫作阿平的男人面露疑惑,林副局的办公室不过三两步的距离,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林拓竟无法再信任警察的家,浑身多了丝寒意,他知道,离最后的摊牌在刚刚的短谈后,又近了一步。
林拓轻拍了拍阿平的肩,若有所思地迈出了公安局的大门,阿平微叹口气,小跑紧紧跟上。
公安局局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戴谓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没有理会。
“林拓啊林拓啊,你想要知道的太多了,兄弟情我也念了,有没有觉悟,看的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