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四月二十三日,隋文帝杨坚在各省、部、寺主官簇拥下,亲临广阳门观阙台,召见原陈朝皇帝陈叔宝、太子陈深,晋熙王陈叔文及宗室诸王二十八人,江总及百官大臣至尚书郎二百余人。
首先,由纳言苏威宣读诏书:称天下分裂日久,礼崩乐坏,相互侵伐,战争频仍,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神州统一,乃是天意所指,民心所向。并对陈叔宝及诸王、大臣予以安抚慰问。
接着,内史令李德林宣读诏书:责备陈叔宝骄奢淫逸,不理政事,亲信小人,迫害忠良;训斥陈朝诸王、百官,不能同心同德,恪尽职守;反倒蝇营狗苟,鱼肉百姓。以致陈朝国亡,宗社不继。
陈叔宝及其诸王、百官,跪伏于地,诚惶诚恐,屏息静听,无言以对。
最后,隋文帝杨坚宣布赦免他们,并分别任用。陈叔宝及诸王、百官三呼万岁,磕头谢恩。
陈叔宝被封为长城县公,以三品官员的身份入朝。之前,在朝廷商议安置陈朝降俘的时候,乐安公元谐曾进言,请求任用陈叔宝为令史。隋文帝杨坚回答说:“朕平定陈国,本是为了除掉叛逆无道,而不是为了向世人夸诞炫耀。你所奏请的,根本不合我的心意。陈叔宝昏愦嗜酒,岂能经受驱使?”元谐无言以对。
其他诸王,被分散安置到边远州郡,分配给他们田地产业,使他们得以维持生计。在李德林宣读诏书的时候,其他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唯独原晋熙王陈叔文面露喜色。此际,在宣布了对陈朝诸王的处理结果之后,陈叔文说:“以前我在巴州时,已率先向隋请求归降,请求陛下明察这一事实,希望能够给我和其他人不同的待遇。”杨坚虽然心里非常厌恶他的为臣不忠,但考虑到需要怀柔江表地区以收揽民心,于是授予陈叔文开府仪同三司,任命他为宜州刺史。
原陈朝大臣,除了许善心、王琬已被任用,杨坚认为,尚书仆射袁宪为人正直,品德高尚,堪称江南地区的表率,因此授予开府仪同三司,任命为昌州刺史。吏部尚书姚察,品行方正,学识出众,被任命为秘书丞。散骑常侍袁元友,曾经多次直言规谏陈叔宝,被任命为吏部主爵侍郎。
散骑常侍韦鼎,曾经作为使节出使北周,见到杨坚之后,对他的相貌气度大为惊奇,就对杨坚说:“您以后定会大贵,到那时会四海一统,天下一家,十二年后,老夫将委质称臣。”到了陈叔宝即位,韦鼎为太府卿,把自己的田地和住宅全部卖掉,大匠卿毛彪问他为什么这样做,韦鼎说:“江南地区的王气已经完全丧失了,我和你都将会埋葬在长安。”此时,韦鼎被授予上仪同三司。
水军都督周罗睺,为人忠直,才德出众,被隋文帝杨坚看重,授予他上仪同三司,并好言安慰他。周罗睺流着眼泪谢恩说:“我受过陈朝的大恩厚德,现在陈国已灭亡,我不能以死报国,实在是没有节操可言。现在得免于一死,已经非常感念陛下的恩惠了,哪里还敢奢望什么!”
贺若弼对周罗睺说:“我当初听到你到郢、汉地区驻守,即料到扬州地区唾手可得。结果很顺利就渡过长江,进入建康。一如我所预料的那样。”
周罗睺回答贺若弼说:“如果我能够率军和你对阵,那么双方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呢。”
羊翔原来是陈朝将领,投降隋朝之后,在此次伐陈之役中,做为隋军的向导,因功被授予上开府仪同三司,地位在周罗睺之上。韩擒虎因此戏笑周罗睺说:“你不懂得随机应变,所以现在要居于羊翔之后,你难道不感到惭愧吗?”
周罗睺说:“我过去在江南时,久闻你名声不错,认为你是一位有气节操守的天下名士;可是你今天所说的话,却令我大失所望。”
韩擒虎羞愧难当,无言以对。
直阁将军、兴N县令裴蕴,为河东闻喜人,祖父裴之平,官至萧梁卫将军。父亲裴忌,曾经是陈朝都官尚书,随吴明彻一起入侵北周疆域,结果被打败,也随同吴明彻一道被俘,归降北周。隋朝取代北周,裴忌官至江夏郡公。裴蕴聪明有才智,对天下形势有自己准确的判断,再加上父亲在隋朝,于是悄悄写信给隋文帝杨坚,请求作为隋朝攻打陈朝的内应。
在朝廷商讨议论的时候,杨坚因为裴蕴一直有归顺之心,想要超越品级授予裴蕴仪同职位。高颎不知详情,进谏说:“裴蕴无功于国,超越品级破格任用,我觉得不合理。”杨坚不理,索性加授裴蕴上仪同。高颎更觉得不妥,再次进谏劝止。杨坚说:“那我就加授他开府!”高颎终于不敢再谏。于是,裴蕴拜开府仪同三司。
司马消难字道融,河内W县人,为西晋宗室南阳王司马模之后,父亲司马子如,在北齐官至尚书令。司马消难在北齐,也曾官至驸马都尉、北豫州刺史。却因奸臣谗害,被迫逃亡北周。
投奔北周,司马消难被授予大将军、荥阳县公,后因功升任大后丞。送女儿入宫为北周静帝后宫,以外戚拜交州总管。同时,司马消难由北齐投奔北周,是由杨忠率军迎接,两人由此交好,结拜为兄弟。因此,隋文帝杨坚年轻的时候,一直以事奉叔父的礼节对待他。
可是,在杨坚担任北周大丞相、总理北周政事之后,尉迟迥以皇亲身份作乱,司马消难也以外戚身份起兵响应尉迟迥。尉迟迥兵败,司马消难独力难支,于是选择投奔陈朝。
杨广率军灭亡陈朝,司马消难也被押解到了长安。杨坚念在司马消难和父亲结拜的情分上,没有继续追究他起兵反叛自己的罪过。免除一死,只是将他发配为身份低下的乐户。
另外,原尚书令江总,授上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将军萧摩诃、领军将军任蛮奴,均授开府仪同三司。
分别安排任用完毕,杨坚命高颎宣读最后一道诏书:准允杨广所请,原来陈朝境内地区,免除十年的赋税徭役;全国其余州郡,免除当年的租税。
于是,众皆欢欣,山呼万岁。
唯有两人,说什么也欢欣不起来。一人是徐德言,他心里一直牵挂着爱妻陈贞。自从隋朝军队进入建康,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也不知今生是否还有见面的可能。
另一人是陈玉,她自幼养尊处优,如今发生惊天逆转,更恐怖的是,不知未来的日子里,还有多少苦痛和磨难在等待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