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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不可端倪

自从宅地破土动工后,李瓜果一直没能闲下来。每日要划舟去接赵得山等工匠开工、收工,给宅地上的众人采办一日三餐事宜。

最费时辰的莫过于跟随艄公往返运瓦砖,烧窑制瓦砖之地距离宅地甚远,打马往返尚且要一个时辰,何况是划舟。既便李瓜果同时雇三舟,一日下来至少也要跑两趟。

瓦砖本就是费城县的奇缺之物,加之李瓜果以高价大量购买,导致费城县那些尚未竣工的建筑被迫停工。在这般情形之下,李瓜果自然不放心让艄公独自运瓦砖,他担心艄公途经费城县码头时,心怀二心,将瓦砖转卖给他人,损失钱财是小事,影响到建宅工期便是天大的不妥,因为李瓜果打算在过年前趁着乔迁之喜与香兰结为连理枝。

忙了几日,李瓜果将这个差事交给李叔。并非李瓜果想偷懒,而是他始终以为凡事不必亲力亲为,驾驭有方即可。如此安排之后,李叔在鬼宅的位置空缺,得另寻他人来顶替。

想到要雇人,李瓜果便头疼。之前雇人做皂,香兰要求雇妇人,李瓜果便走街坊串邻居磨嘴皮子,结果人家一听要在鬼宅内干活,头摇的像波浪鼓。李瓜果无奈之下只好学千年后的招工大法,广贴招聘宣传单,云:雇伙计,黄口小儿除外,郎君娘子均可,月钱八十文,当值满一载,赏三百文,供应一日两餐。有意者,请至鬼宅面见,另胆小如鼠者勿来。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瓜果终于雇到了六个自称胆大如牛的儿郎来做伙计。饶是如此,李瓜果还得发给众伙计一人一张咒符,好教众伙计干活时不至于惶恐不安。

但李叔在鬼宅的这份工作并非胆大如牛的伙计便可以担任,因为此工作涉及到皂的原料买办,非值得信任之人不足以胜任。

好在吴应雄给李瓜果提了个醒,叫他去宅地挑一个。李瓜果一琢磨,这不失为好主意,如今大家已是一家人,值得托付重任,遂去宅地挑人。几户人家听闻李瓜果要选人去鬼宅干活,纷纷自荐,众人的心思俱是:休说去鬼宅,即便去地狱,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瓜果焉能不知众人的这份心思,深受感动之余选了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他叫杜良田,名字很普通,但并不影响他长得一副机灵样。

杜良田目达耳通,有做买卖的天赋,跟随李瓜果一段时间后,已然能独自完成买办货物。人也勤快,做的饭菜虽然比不上李叔,但从不耽误伙计们的吃饭时间。

为此,李瓜果安排一个做皂的伙计来做饭,以便让杜良田有闲暇来听香兰授课,李瓜果有意将他栽培成自己的左右手。

有了闲暇的李瓜果开始给宅地规划设计。三十多亩地不算小,李瓜果打算在上面建十座三合院,包括自己将来住的宅院也是三合院,只不过是面积稍微大点。在住宅区外围再建诸般作坊,用来制皂、炼钢、做玻璃、做火药等。污水道、水车、水池等细节,李瓜果皆一一标注在设计图里。

从清晨至午时,李瓜果方设计好图纸,怀着谦虚的心,李瓜果拿去给香兰斧正。

鬼宅堂屋左右侧有三间屋,左边一间是李瓜果的卧室,右边有一间本是书房,现已改成陆雁南的卧室,挨着书房的便是香兰与陆尤尤共处的闺房,此刻陆尤尤与陆雁南正在堂屋书写作业,闺房里只剩下香兰在梳妆台前抄书,因制皂繁忙,香兰未能有太多的时间来抄书,是以她一有闲暇便抄写,甚至入夜挑灯抄写,即使这样,两个月多了,香兰只抄好两本兽皮书。

李瓜果素日也常进此屋,但仅限于近门之处而已,今日身入香闺深处,不觉心有异样。嗅着屋内散发出来的檀香味,李瓜果将图纸递给香兰,香兰合上兽皮书,转过圈椅,接过图纸认真地看了起来,良久她才皱着眉头说道:“如此大兴土木,只怕要倾尽钱财方可完成。”

李瓜果不以为然,说道:“钱财赚来便是拿来用,咱日后还要做玻璃与水泥,这两样都是能赚大钱的买卖。”

香兰不悦道:“哪壶不开提哪壶!若要做出玻璃和水泥,先要造火药,无火药便不能开山裂石,而如今你的火药制作进展如何?”

李瓜果低头讷讷地说道:“尚未做出。”

香兰低头窥视李瓜果脸上的窘色,心平气和地问道:“研究时日有多久?”

李瓜果扭捏地说道:“月余。”

香兰从鼻子里长长地叹出两串气,下结论道:“你看看,火药技术含量如此低,你尚且做不出来,何况是做玻璃和水泥。”

李瓜果抬头替自己开脱道:“这都怨那本穿越小说,上面写得含糊其词。”

香兰双手环胸,背靠圈椅,攸攸不倦地教诲李瓜果道:“别找理由,火药早在春秋时代便被使用。据吴应雄所言,唐军已经使用上火箭与火炮。现如今你理应研究如何将火药做得更烈更强,而不是研究如何做出火药。”

李瓜果看到近在咫尺的香兰双手环胸,身材凹凸有致,曲线毕现,秀色可餐,不由得蠕动喉节,孰料喉咙深处蓦地发出‘咕噜’的咽口水声,响声之大,响彻闺房,李瓜果大惊之余,慌不迭地掩嘴,随即想到亡羊补牢,为之晚矣,乃撒手,欲以言语掩饰窘态,道:“我连火药都还没做出来,又如何将它做得更烈更强?”

香兰初见李瓜果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胸前,羞得满脸发烫,赶紧侧身换了一个姿势,意欲开口说他一番,却羞于说出男女之嫌的话语,不便点破,但放任其肆无忌惮地看着自己,未免心有不甘,正无所适从之际,听闻他言语,遂佯作不知地说道:“寻个会做火药的人呗。”

躲过尴尬的李瓜果顺言而问:“何处寻?”

香兰站起来说道:“果哥,这个应该是你的问题吧。”说到你字时,香兰用纤纤玉指戮了一下李瓜果额头,仿佛要报那被冒犯之仇。

帷幄在侧,佳人咫尺,李瓜果闻着香兰袖中传来沁人心脾的粉香,心神为之荡漾,眼神灼热,呼吸急促,情不自禁地将温香软玉拥抱怀中,口中呢喃道:“香兰,你真香。”

香兰骤然间被李瓜果揽入怀中,不由得惊呼一声,芳心跳动不已,但随即想到惊呼声恐已被屋外的陆尤尤二人听见,窘急之下,挣脱出李瓜果的怀中,心中暗思:我虽已和他订下亲事,但未曾有媒妁之言,岂能轻易地遂了他的心意。男女独处一室当真要不得,再让他多呆片刻,非生出乱子不可。

心想至此,香兰将图纸递给李瓜果说道:“你不去寻找制作火药之人,尚要等待到何时,我没空暇与你讨论设计图,我还要抄书。”香兰言外之意是对李瓜果下起了逐客令。

李瓜果焉能不知,悻悻地说道:“我午后即刻去打听会制作火药的炼丹道士。”说完,李瓜果拿着图纸依依不舍地走出春意盎然的香闺。

倘若想打听本地的风土人情与当今的风云,最好的去处莫过于茶肆。茶肆之中鱼龙混杂,乃三教九流会聚之地,且尚有茶肆请来的说书人评说江湖奇闻、金戈铁马。

李瓜果自然明白该去何处打听炼丹道士,是以吃完午饭,便与吴应雄来到费城县最大的茶肆:佳茗居。二人择桌入座,早有茶博士前来上茶,李瓜果点了一碟五福饼与一碟糍团,尔后游目四顾。此时是饭后消遣的大好时光,茶肆内人山人海,有挑夫、贩夫、行商走贾、青年才俊、苍发老者。或三五成群窃语,或独自饮茶聆听说书人评书。

说书人于茶肆正中的一张木桌前站立,手中执扇,用清浊的嗓音娓娓道出大唐传奇,嘴皮子拟声绘色,惟妙惟肖。讲沙场点兵,风云激荡,气势磅礴。

故事悬念渐次迭起,高潮来临之际,说书人高举惊堂木,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啪!“地一声,全场便跟着哑寂下来,听书的人跟着陷了进去,龇牙咧嘴,表情生动,耳朵也竖起来,身体往前倾。待说书人以扇击掌,眼皮一翻,摇头晃脑地将悬念道个水落石出时,听书人“哎,哟!“或者“哈哈哈“地大笑不止。

显然,说书人的评说内容与李瓜果来茶肆的目的风马牛不相及,李瓜果与吴应雄便跟邻座的茶客搭讪,打听道士炼丹所在。一连几日,饮了不少茶水,食了各种点心,问了许多人,二人打听到了不尽人意的结果:蒙山有众多道士在炼丹,然道士选的炼丹处所皆为人迹罕至之地,无人知晓。

这一日清晨,在鬼宅的院子里,李瓜果跟吴应雄学了几套拳法后,对吴应雄说出到蒙山寻找炼丹道士的打算,吴应雄闻言力劝道:“李郎,蒙山之大你自是比我一清二楚,如此盲目地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李瓜果拿着汗巾擦拭额上的汗珠说道:“也未必如他人所说的这般难寻。”

吴应雄意外道:“哦,李郎有何办法可寻到?”

李瓜果推理道:“旦凡炼丹道士选炼丹处所必看风水,然否?”

吴应雄点头道:“所言甚是。”

李瓜果拍腿说道:“咱就寻个风水大师同往,费城县不乏看宅地与墓地的风水大师。”

吴应雄不以为然,说道:“那也未必轻易寻得到,风水之说,虽大同小异,但风水大师亦有技艺高低之分,万一寻来的大师乃混吃食之辈,我等岂非乌发去白首返?”

李瓜果另辟蹊径,言道:“炼丹所用丹炉重几何?”

吴应雄脱口而言:“无论铁制抑或陶制皆重千斤,非一己之力所能撼动。”

李瓜果推断道:“携带如此重的炉鼎必然不能深入蒙山腹地,理应在边缘地段。”

吴应雄皱眉道:“言之有理,但蒙山边缘似乎也不小。”

李瓜果嘴角溢出一抹微笑,道:“凡炼丹必生火,生火必有烟。倘若在边缘,轻烟袅袅,一望便知其所在。”

吴应雄问:“若生炭炼丹,又将奈何?”

李瓜果反问:“炭从何而来?”

吴应雄答曰:“烧炭窑。”

李瓜果追问:“有烟否?”

吴应雄讷道:“……有。”

李瓜果询问道:“可愿同往?”

吴应雄正色道:“李郎言笑,莫说去蒙山,即便赴汤蹈火,鄙人自当追随。然山中多猛兽,岂能空手而去。”

李瓜果欣然道:“我便是猎户出身,自然晓得。你用何兵器?”

吴应雄使出舞刀动作,说道:“双刀。”

李瓜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咱去铁匠铺逛逛,看看是否有顺手的兵器。”

李瓜果与吴应雄寻至费城县最大的一间生铁铸造作坊。说是最大亦不过是泥坯房比别间略大而已,然此间作坊所做的铁器种类多且锋利耐用,不论是犁、耙、锄、镐、镰诸如此类的农具,抑或是诸如菜刀、锅铲、刨刀、剪刀之类皆为费城县之最。

二人走进泥坯房,温度骤升,屋内烟雾弥漫。最里面有两人在炒钢,中间有四人在锻钢淬火,一干人等皆挥汗如注,见到李瓜果和吴应雄进屋也没停止手中的活儿。

于是李瓜果饶有兴趣地过去看炒钢,炒钢所用的炉膛和熔炉左右相临,有孔互通,熔炉旁边笃放着一排排从冶铁作坊冶炼出来的生铁,旁边有一人正在用鼓风机给炉膛送风,风把炉膛中的热气送至熔炉内。熔炉中的生铁受热化成水,从底部的管子流到陶盘中,另一人用木搅拌之,借空气中的氧把生铁中的碳化掉,从而得到钢。

炒钢炒好了,接下来就是浇灌成形。浇灌用的模是陶模,得去制作陶瓷的作坊订做,且一个模只能用一次,浇灌成形冷却后,须把陶模打碎,方能取出已经成形的铁器。

成形的铁器经铁匠加工后才能变成成品,这就要考验铁匠师傅和徒弟配合得默不默契了。

师傅先将成形的铁器放进火炉中烧,徒弟在一旁拉风箱。尔后铁匠师傅再将烧红的成形铁器移到大铁墩上,再由徒弟手握大锤进行锻打,铁匠师傅左手握铁钳翻动铁器,右手握小锤一边用特定的击打方式暗号,指挥徒弟锻打,一边用小锤修改关键位置,使成形的铁器表面锻打得更平整和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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