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即便我们可以撤离到安全地带,那返程呢?”
那是奋进者号指挥官张扬将军。作为舰队中唯一的华裔舰长、作为第一个相应托马斯穿越闭合虫洞的指挥官,张扬却在此时提出了自己的异议:“编队之所以起名为追随者正是因为献身者号,如今图腾已非遥不可及,我们岂能在此时放弃?”
五分钟后,张扬的请求得到了欧洲公主号舰长凯撒的附和。这也令元帅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甚至夹带着一丝被蒙蔽与欺骗的感觉。因此自虫洞穿越后给人感觉和颜悦色性情大变的托马斯第一次以咆哮者的姿态出现在了视频。
“该死的!既然你们之前作出了选择,那就应该知道我对你们的要求!”
张扬肃穆道:“服从!绝对的服从!作为军人,我们无时不刻都谨记着自己的天职,但是元帅,献身者最初发回的信息改变了追随者编队原先殖民水瓶星的使命,正如您在第一次舰队联席会议所阐述的,此刻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利用两次虫洞穿越回到过去,改变地球的历史。”
“见鬼,张扬你抢了我的台词!”凯撒则坚持着一如既往的调侃,但真正了解此人的同僚们却知道,在那副玩世不恭的皮囊内所掩盖的是一种怎样的严谨与执着。
“什么意思?”看着视频中那两张淡然中透着一丝决绝的脸庞,托马斯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张扬:“既然使命必达,我们就必须保证舰队完成二次穿越,所以此刻最理性的做法就是顾全大局牺牲局部。”
凯撒:“不错,算上奋进号和欧洲公主号的燃料,分配到其余三艘星舰我想应该足够了吧?我凯撒难得大方,机会不多的元帅!”
牺牲小我成就大局,这句谚语老生常谈了几千年但历史中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也就在张扬与凯撒提出述求的下一刻,托马斯只感觉鼻尖发酸,下一刻许久未曾有过反应的泪腺竟然有了山洪暴发的迹象。
“滚蛋!请求驳回!驳回!!”语调一如既往地粗鲁,只是这一次元帅的表情再也没有了刚开始时的狰狞,看着更像是一位与子女做着最后诀别的年迈父亲,因为连他自己都认为这是当下最理智的选择。。
“元帅,作为一名高级军官我想您一定知道大局为重。”张扬继续着自己的执着。
“哈哈,所以敬爱的长官,您的反对无效。既然我们幸运地闯过了虫洞,您为何就不能赌我们在献身者号上找到另一份幸运?”
凯撒的笑容是如此的灿烂,感觉真有天大的好处正等着自己唯恐被人抢去一般,只是眼瞳深处那一抹萧瑟却自发地通过视频溢满整个龙腾世纪号的驾驶舱。而在一周之后,凯撒眼中这种萧瑟随着其余三艘星舰缓缓消失在宇宙极尽的深黑变得愈发的浓烈。
理智再一次战胜了情感,托马斯最终批准了两位舰长的请求,或许在其内心原本就有这样的设想只是被良知深埋在了道德底线之下。毕竟他只是舰队的统帅不是决定他人生死的上帝。
“好了凯撒,别娘们般多愁善感了。”那是刚刚掐断托马斯元帅告别视频,五十步笑百步的张扬:“这辈子能看到元帅这样的人物为我们滴两滴猫尿也算是值了,对了欧洲公主号上那帮小崽子们没把你点天灯吧?”
凯撒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至少还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会陪伴自己走到最后:“放屁,老子带的兵没一个孬种,别忘了我可是凯撒!对了,这狗屁倒灶的主意可是你倒腾出来的,下一步怎么走你得全权到底。”
“下一步。”张扬眼中同样有了笑意,那代表着一种憧憬:“如果我的答案不是献身者号,你会不会立马赏我一颗次声波核弹?!”
“哈哈哈,这还用说!”
……
水瓶星,神启历13924年(公历日2435-762年)立春初日。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当GX2451将追随者星舰群二次分割后的动态投射到三维星图,朱宇一直悬空中的心脏终于轰然落地了。与此同时,整个大陆原本最为神秘恐怖的荆棘堡监狱则因为某人的一句承诺开始不惜一切疯狂转动起来,那些堪称当世精英的能工巧匠们甚至以透支生命为代价倾情润色着那则缥缈与天际种族救赎的希望。
或许是受到了这种精神的感召,作为救世者,朱宇并没有惯例般将自己高高挂起在阴冷的休眠舱,而是亲自参与到了星火计划。当然,以其今时今日的地位不可能做到事事亲力亲为,但却能通过言传身教,为那些原本就是半吊子出生却肩负着导师重任的异界智者们注入一股从未有过的自信。
光阴在如火如荼中悄然流逝,站在神的视角或许蝼蚁们的抱团自救是如此幼稚而可笑,但放大到每个心中却成了一种支撑人生走向的信念,而这种信念随着某一日那台能量转换器与太空梭的成功搭接最终被放大到无限。
……
同年立春41日。
当百亿公里外奋进者号与欧洲公主号正以光能搭配剩余燃料的方式努力游弋在朝圣先驱的旅途,神殿城朱宇案前出现了一份类似设备检测报告的文献。
第一次测试顺利完成,而且在工匠们废寝忘食的努力下比保罗当初的预期足足快了三分之一。虽然只是限定小功率,但利用固体燃料冲压喷气的方式,转换器成功将魔晶中的元素之力转化为推动大质量物体的喷量式动能。这也意味着太空梭有了摆脱行星引力束缚的可能。
春阳三日,神殿含元殿的顶部结构一夜间被全部移去,当初升的褐日将光明铺洒在新的一天,这座原本气势恢宏的宫殿瞬间华丽变身为神殿史上第一座类似罗马竞技场式的露天建筑,并被载入史册。
而今日,这座竞技场的主角只有一个——飞天二号,也就是朱宇太空梭的改良版。
中世纪的水瓶星根本无力承担所谓的试射,因此调试成功过后,朱宇将肩负起救世者所该承担的义务——将诺亚方舟带回到这个濒临毁灭的文明。机会是唯一的,这是一次以生命为筹码尝试,也是其第二次承载起整个文明的希望。成功,文明的火种或能得以延续,而成仁,则整个文明数百亿生灵将为之陪葬湮灭在浩瀚无垠的宇宙空间。
正午时分。在四周数以万计大人物们的聚焦中,救世者朱宇在保罗与道尔两人陪同下沿着事先铺设的红地毯缓缓走向含元殿中央垂直竖起的太空梭。整个过程死寂一片,弥漫在空间的只有数万份虔诚所编织的肃穆与庄严,直到舱门前,朱宇与两位前教皇紧紧拥抱郑重道别,之后踏入船舱将舱门缓缓闭合。
总阀拉下,仪表滴答声中GX2451定位功能开启。当三维星图再次弹出将献身者号以光标的形式闪现在坐标图的某一点,朱宇却死盯着控制台前那座原始的沙漏默默计算起点火升空的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