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雪盏大惊。
夙昔也快步上前:“伤在何处?严不严重?请大夫了吗?”
她问得着急,雪盏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只见夙昔面带忧色,眼神焦灼,不似作伪。
“肩膀受了伤,心口还挨了一下。一身是血,不知道严不严重,已经去请大夫了。”
“我去看看。”夙昔听完就已经朝顾则言住的随园走去。
雪盏愣了一下,忙快步追上。
夙昔在随园门口碰到了祁殇,祁殇看到她没好气:“你来干什么?不够乱吗?”
“顾则言怎么了?”夙昔问。
“你是来看笑话的吧,不好意思,我们将军好得很,福大命大,区区宵小能奈他何?”祁殇讽刺。
夙昔见他还有心情跟自己斗嘴,就知道顾则言伤得不重了。
“那可真是遗憾……”夙昔故作惋惜,“你们将军得罪的人可真多,都城内都敢动手,这是多大仇怨啊。”
“哼,一群鼠辈,我们将军又岂会放在心上?若不是因为陈夫人在,我们将军怎么会受伤?”
李筠也在?夙昔心里一紧,又突然放松,顾则言在,怎么可能会让她受伤?
“长什么样子,给我说说?若是我有需要,没准能找找他们呢。”夙昔道。
祁殇脸色一变:“莫非就是你去找的他们?因为将军伤了你肩膀和胸口?我说凌云阁都是杀人买卖,几时会接下伤人的生意,原来是你干的!”
“凌云阁?”夙昔吃惊。
“装的挺像的,除了你还有谁?”
“祁公子,夫人今天才醒。”雪盏忍不住插嘴。
祁殇梗住,皱眉看她两眼:“什么夫人,你倒真成了她的丫头了。”
雪盏忍不住吐槽,我只是实在不忍看到你智商崩坏呀公子。
见夙昔沉默,雪盏忍不住喊她:“夫人?”
夙昔回过神来:“凌云阁吗?不知道价值几何,多谢祁公子指路。”说完笑眯眯的,也不打算进去,领着雪盏回去了。
祁殇磨牙,为什么她不装了反而让人讨厌呢?
“夫人,你明明担心将军的,为什么不问就走了?”回去的路上,雪盏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你可错了,我是担心你们将军没事。”
雪盏并不相信,她不会看错的,听到将军受伤时,夙昔当真是心急如焚的。看着前面的人,想着她跟满儿的对话,忽然间,雪盏对前路生出几分期待,这个人身上充满了谜,而她喜欢解谜。
顾则言确实伤得不重,可也并不轻。此刻大夫已经替他包扎完伤口,嘱咐完注意事项到一旁开药方去了。
“怎么样?没问题吧?”李筠坐到他身边问。
顾则言摇头:“外伤而已。”只是近期活动会有影响了。
“公子,没有抓到。”祁殇与夙昔斗嘴完,已经到顾则言面前回禀。
“凌云阁副手,杀手榜上第二位沈惊羽,还真是看得起我。”顾则言道。
“这样一位只是刺伤你,我不明白有什么好处。”李筠道。
顾则言也想不明白,偏偏又是伤的手臂和心口,刺得不深没想过要他的命,可手下也没并留情。他倒是想到一个人,可她刚醒不久,一来没时间布置,二来,他并不太相信她能指使得动沈惊羽。
李筠也想到了夙昔:“会跟她有关吗?”说着脸色怪异地看着顾则言,“总感觉……是想给你个教训。”
顾则言倒没那么在意:“既然他并不想要我的命,那倒是不用管他们,不用找他们,先办正事要紧。”
祁殇虽不放心,但也知道此时何事最重要。
“行,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告诉姑姑一声,免得她担心。”李筠起身,也准备离开。
顾则言点点头。
夜深人静。夙昔取下右手的银环,在暗扣上一按,银环一分为二,倒出一颗青色药丸在手上,夙昔将它放入桌上的茶水中,自己却是从袖中摸出一个药瓶喝下一口。不一会儿,听到门外起伏的咚咚声。
夙昔拉开房门,雪盏倒在门口。院子里其他的护卫也东倒西歪,一个不醒。
夙昔笑了笑,将雪盏扶到床上,轻车熟路地避开其他守卫悄悄离开了院子。
食为天的后院小楼里还亮着灯,夙昔推开房门,看到行云对着她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今晚会来。”
“小昔,好久不见!”沈惊羽从一边蹦出来,笑着打招呼。
夙昔无奈叹气:“你们不用这样。”
沈惊羽脸色一肃:“谁准他欺负你的。”
阿沅也走到夙昔身边,对着沈惊羽挥挥拳头:“干得漂亮,我支持你,他们就是欠抽!”
行云俊眉一挑:“小阿昔啊,我可不是罗靖,他不好下手,我却是半分没有顾虑。顾则言?那是谁?不认识。”
罗靖薄唇一抿:“我其实也不熟。”
阿沅表情困扰:“我也不熟……可是,阿昔不让。”
行云拍她脑袋:“你?阿昔让你往东你会往西?得了吧。”
阿沅露出大大的笑:“对啊,我最听阿昔的话了。”
“……”我可没有夸你。
夙昔笑,对着行云拱手弯腰:“多谢仗义援手,替我出了好大一口气,这下心里痛快多了。”
行云抱臂打量:“嗯……既然你态度这么诚恳,我就不收你钱了,惊羽还是挺贵的。怎么样,够兄弟吧?”
夙昔点头,拍拍他的肩:“好兄弟,够意思。”
大家都忍俊不禁。
几人玩笑几句,进入正题。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阿沅挽住她的胳膊:“别急,现在先做另一件事。”
夙昔皱眉:“什么事?”
“来,坐这里。”阿沅拖着她往梳妆台前坐去。
夙昔莫名其妙。
等她坐好,阿沅走到她身后,从怀里摸出一把极其精致的木梳,上好的檀木,打磨的光滑细腻,梳齿很密,齿端微圆,梳身是彩色浮雕镶嵌着珠玉的圆月花朵,一晃动那月亮好似在走,鲜花也渐渐开放。
因是晚上,夙昔只用一根发带轻轻地拢着头发,阿沅将她的发带解下。
“这是干什么?”夙昔看向行云,万分疑惑。
“别动别动,”阿沅按住她的肩膀,然后拿着手里的梳子一下下为她理顺长
发。
夙昔笑了:“你这么晚来就是要给我梳头吗?阿沅是不是府里的王妃要你帮她梳头,你不会所以找我练手?”
阿沅撇撇嘴:“谁要给她梳头。”嘴里说着手也未停,头发很快就理顺了。
“那你......”夙昔说着就感觉到阿沅退到一边站定。
夙昔一愣,却听道阿沅用奇特的口音,说出十分庄重的句子。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行云肃整面容,拖着一个玉盘,递到阿沅面前。阿沅拿起玉簪,将玉簪插到她发间。
“恭喜。”
夙昔已经明白过来,眼角湿润,对她点头:“谢谢。”
阿沅一脸端肃,扶起阿昔到外面,只见正堂上钟婶儿坐在那里,阿沅扶着夙昔朝她行礼。
钟婶儿眉眼弯弯:“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夙昔再拜:“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三拜,礼毕。
一时其他人都围了上来:“阿昔,恭喜你,成年了。”
罗靖递出一块银镜,镜面平整光滑,照得十分清楚,镜框是银丝珐琅掐花,
缀着玉石:“礼物。”
阿沅将梳子给她:“这是我挑的,好看吗好看吗?”
惊羽摸出一个瓶子:“我……挑了半天,能挑的他们都挑了,这个送你。”是一瓶创伤药。
阿沅大怒:“哪有给人送药的,换一个!”
夙昔拉住她:“惊羽实诚,这个挺实用的。”说着也欣然收下。
钟婶儿送的一套完整的首饰,珍宝楼的盒子,看着价值不菲:“姑娘需要一副好头面,这是我们一起买的。”
夙昔抱住盒子,对她低头谢道:“破费了,替我谢谢大家。”
钟婶儿摇头:“大家都想来,罗四他们远在桑渡,其他人有事有的又不方便过来,推我做的代表,恭喜姑娘。”
夙昔点头:“我明白,您一定替我谢谢他们。”
钟婶儿点头:“我也不能耽搁太久,你们慢聊,我先回去了。”钟婶儿丈夫是罗家的人,现在两人开了一家铁铺在西市,实则是他们各方消息汇聚和传递的据点,夙昔知她忙碌,也不多留。
等她离开,行云道:“礼物已经在你头上了。条件有限,及笄礼也只能这样。”
“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们。”这话发自内心,她何其有幸能够遇到他们。他们并肩作战,一起吃苦流血,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若不是他们,也许她也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她真的感谢上天,能让他们相遇相识。
“既然正事办完了……咱们聊聊其他事,比如,影二的事,回门那天的事。”行云道。
夙昔无奈地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几人都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为胡镞使者践行的宴会,我不是落水了吗?当时我把李筠也扯到了水里,那时我看到她的左肩胛骨下有个疤痕。”
夙昔顿了顿,回忆起了往事:“爹爹的书房里很多藏书,怕我们打乱从来不许我们进去。书房里的书架很高,顶着房梁,上面有一个大盒子,我一直怀疑那是爹爹偷藏的宝贝。我小时候顽皮,一次硬拉着二姐偷偷跑进书房,想去看看那个盒子。我踩着梯子往上爬,哪知半途一脚踩滑从上面摔下来。二姐吓坏了伸手向去接我,可她那时也不大,怎么接得住,我撞上她两个人连连后退,打翻了香炉,二姐直接摔到了上面。丫鬟刚换了炭火,香炉滚烫,春天的衣服不厚,直接把她给烫伤了。二姐忍着疼让我把东西收拾好,直到看不出痕迹,让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然后拉着我偷偷溜回了房间。我怕得不行,二姐见我哭泣不止决定瞒下来。我们谁都没告诉,我偷偷溜出府买药,支开丫鬟给她洗澡上药,直到她好。可却留下了半个福字的疤,见我因她留疤难过,还安慰我,说,那是老天爷送的礼物,说明她以后会比别人多一半幸福。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这幸福就没有了。我信以为真,是真的谁都没告诉。然后,这就成了我们两人的一个秘密,谁也不知道。”
说着夙昔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她看着二人,笑容更加灿烂:“李筠的那个疤,就是半个福字,位置形状,一模一样。”
行云道:“所以你是说,她是夏蘅,你二姐?”
夙昔点头:“靖哥哥,还记得你找来的李筠的信息吗?十年前李筠重伤濒死却又被一个行踪不定的神医所救,活了过来。这是不是太巧了?时间上看,李筠体弱,七月到蓉城必然五月底六月初就要出发,半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就到归雁山附近,我和姐姐分开是在六月十八,如果姐姐没出事,没有找到我们她一定不会独自离开,势必是会归雁山附近寻找。所以我猜测,就是在她寻找我们的途中遇到了陈坠他们,然后一起去了蓉城。后来云府被灭,真的李筠或许死在当场又或许侥幸逃出却不治身亡,为了掩饰姐姐身份,于是想出李代桃僵的法子,就这样,真的李筠不幸去世,而姐姐,就成了李筠。靖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姐姐和李筠有几分相像的,何况她们年岁相当,调包了也并不容易发现。”
罗靖也是想了起来,他比夙昔年长几岁,对小时候的事自然印象要深一些:“说来,李夫人还曾跟你母亲戏言过,让她们结义金兰。李筠当年身体不好,性格柔软,跟今天的李筠的确是两个人。这样或许也能说明,为什么顾则言会对她那么上心了。”
夙昔笑得眉眼弯弯:“可见上天还是怜悯我们的。”
“难怪,你把影二送了过去,小月知道她怀孕的事,你就非杀她不可。阿昔,我不知道上天是不是怜悯你的,但我知道,一定是怜悯你姐姐的,你在,她如何能受伤?”行云道。
夙昔笑了笑:“她是我姐姐啊。”
行云还想说什么,罗靖对他摇了摇头,行云将话咽了下去。
“那小昔,你什么时候告诉她啊?”沈惊羽问。
夙昔敛了笑意:“我为什么要告诉她?我和陈坠的事,多少会让她心里不舒坦。我心里也不怎么舒坦,所以就这样好了。她过她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这样就挺好。”
沈惊羽和阿沅似懂非懂。
只罗靖和行云相互交换了眼色。
夙昔岔开话题:“这次来了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接着就把皇宫里的事说了一边。
“他们说的会不会就是母亲说的那个贵人?”罗靖道。
“我也这么想,只是听皇帝的口气对这人并不差,有些奇怪。不过你们还是好好查一查。顾则言他们也会出手,你们可以跟着他们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只是暂时不要被他们发现。”
“我知道。”
行云也将桑渡的情况告诉她:“今天你既提了夏蘅,那我这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不是一直想知道玉石斋的大笔资金流向哪儿吗?罗四本来都要得手了,被人捷足先登拿走了账本,但也惊动了玉石斋的人。他们反应极快,封锁了玉石斋,清洗了好几拨人。罗四为了不暴露,只能按兵不动。后来查到,另一拨安插的人,是则辽过来的。”
夙昔一愣,转而明白过来:“原来姐姐也觉得玉石斋有问题。也是,那里面多少宝贝都是从前摆在家里的库房的,我能认出来,她自然也能认出来。”喟叹一声,又了然,“直到你去已经四个月了,那时顾则言正好从则辽进华音……顾则言到华音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了。”
罗靖也同意,他和行云对视一眼,看向夙昔:“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向他摊牌?”
夙昔微微一笑:“正在。”
阿沅,惊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捂上了脑袋。完全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