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天下第医馆的上空火光冲天,黑烟袅袅。
清许本是起来方便的,看见此等情形,本能地朝火光处跑去。“救火啦”只硬生生地吐出个“救”字就被眼前的情景惊闭了嘴。这是吴寒一直三令五声不准进入的房间,此刻门窗烧得迅速地剥落,一幅真人大小的轴画在火风中摇摆不定,
画中的女子披着霞衣,浅浅的梨窝,笑得淡定而绝美。清许看呆了,错觉中女子的履痕划过夏日的水面,长长的水袖搅动着清峋。清许着魔似的走进屋内,满壁都是女子的一塑一笑,一举一动,有骑马,舞剑,素衣的,青裙的,微笑的,忧
郁的,悲伤的,坚强的。火点燃了堂内的蜡烛,任由清许痴迷地在想象中徜徉,
伴随着画的最终毁灭,化为一片又一片灰烬,而无察觉。
李妈慌慌张张地逃回自己的小屋,从窗中窥探,“转念一起,涌上心头,她提起一水桶向看着火的地方安危,在不断下落的火柱里冲进了小屋,横抱起她,最后叹息地望了一下四周,挥剑挡住炙热的碎木,穿梭在热浪里,终于逃了出来。
李妈瞥了一眼清许,没吭声,很卖力地泼水。吴寒心不在焉地疗伤,倒是李妈殷勤地捡药材,熬药,忙得不可开交,吴寒一边为清许上药,一边问:“你怎么会在那里?”清许道:“我半夜方便,见着火了,正要开口却被那栩栩如生的仙女吸引住了。对不起,使你的作品毁于一旦。”吴寒不说话,走到另二边,负手而立,微微吁了口气,道:“一天意啊,也是该彻底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了。”
日月交替之时,霞光万顷,天之浩渺无际让他的心胸也宽广起来。
清许今天起得出奇的早,脸红通通的像个柿子,站在吴寒门口举着手迟迟不敢放下去敲门。恰好吴寒昨夜睡在药铺,见她的窘样,笑着干咳儿声,清许转过头来,也笑了,还有些手足无措。吴寒看着她的眼睛,鼓励她说出_想要说的话。
清许心慌慌地说:“自从昨夜一事,我突然觉得生命特别脆弱,以前总以为死很遥远,或者很困难,可真的当那种感觉来临时,竟恐惧,舍不得起来也,因为我有好多未了的心愿。今天,我要逐一完成。”最后一名话升了个调。“是什么?”吴寒笑。“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清许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大一点。吴寒实在想不到什么措辞,硬梆梆地丢下一句:“我们相差12年,12年是一个轮回。”他快步走开,心却跳得厉害,慌乱中竟撞上了李妈。“您没事吧?”吴寒扶住她。“还好。老身有件事压在心头,说了怕您不高兴。算了,我不该讲这话的,这罪让我一个人受就好了。”李妈眼里狡黯的明亮的一闪而过。
“说吧。”吴寒亲切地说。“公子,清许姑娘似乎一直倾慕您,昨夜,老身恶疾复发,到外面透透气,竟看见她手拿灯笼向您视为禁区的地方走去,我一时好奇,也偷偷跟了过去,恕老身无礼。清许姑娘看着画中女子风华绝代,炉火中烧,脸色变得十分可怕,老身苟且性命,未敢近身劝阻,眼睁睁看着她撕毁了一幅幅画卷,不料灯笼滚落在一边,燎起布幔,刹那青烟迷糊了我的眼睛,便踉踉跄跄去找水救火,本不想惊扰您。唉,老身多嘴了。”李妈说完后好像有些后悔。吴寒的脸沉了下来,李妈偷偷观察他的表情,看不透他平静下是什么,只好离开。吴寒折回去,波澜不惊地道:“明日我托人去寻你姐姐,你一个姑娘家,长日住我这儿对你不好,你可有什么亲戚好托付?”清许茫然地摇摇头,说:“他们都是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别提多生疏了,我才不想看陌生人脸色行事呢?”吴寒接道:“我们又何尝不是陌生人?”清许很委屈,抬眼望屋顶,竭力不让泪流出眼眶,吴寒冷冷地补充道:“我一直以来都不了解你,一个被惯怀的孩子,只是因为炉
忌就私自毁掉他人的珍爱之手。”“你以为是我?不是我!”清计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激动地辩道。吴寒不再回答,清许知道他已会不会给她澄清的机会,狠狠地擦自己涌出来的泪,样子像个笨拙的小孩,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要坚强。”她大声地,让自己硬咽的声音更加连贯地说:“明早,我会走的。”吴寒没作任何表示。
因为睡得过早,她清醒得也较早,和她有矛盾的李妈听到动静也起来了,帮她打理行装,还下厨准备丰盛的早点。清许轻轻说了声“谢谢”,笑也事难料,人心浮现。本没胃口吃早点,也是长途跋涉之前的习惯,但经不住李妈的盛情相
劝,去正厅享用早点。不料,吴寒已坐在那儿等她了。她象征性地吃了一个小馒头,只想早些离去。吴寒也没吃什么东西,一个人自斟自酌,头也未抬,晕晕乎乎地说:“走好。”李妈看这架势,又用白布包了十来个包子馒头、饼之类的,塞进清许包裹里,恭敬地说:“清许小姐,路上小心。”清许点点头,在李妈陪同下上了马车,走出医馆的步伐几乎是奔跑了。马车声远后,吴寒头痛得厉害,从酒坛里清醒过来,歪歪倒倒踏出了门槛,红叶青山己变成了暮时的风雨满天。于是,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开始放声大哭,不忍离别,离别己成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