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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野神

不想小鬼被高廉一剑斩杀,这小鬼本是祭坛与王道人的关联所在,这祭坛本是王道人最大的机密所在,王道人能创出香火炼金身固然是本身优秀,但能使用香火的只有神灵阴魂等非人,王道人能走出这第一步便是因为他寻到了这祭坛,与祭坛中的存在签订了契约。由这存在取了王道人三魂中的一丝,寄托在三个精挑细选的三个小鬼身上,王道人这一丝神魂在小鬼体内壮大,间接吸收香火,最后取而代之,成为阴神。小鬼一缺,王道人是欲罢不能,这邪门歪道与正教法术的区别也就在这里,一个身不由己,一个收放随心。

高廉落在庙外的杂树枝上,庙前玉爪龙的手下正在庙门前探头探脑。这些成家寨的水贼一觉醒来,发现钱振鹏的人马已经消失不见,大家议论纷纷,对走留争执不下。这也是因为头领都被清除的缘故,不过大家都对自家的寨主进去后就无影无踪的小庙深怀戒心,对进不进去没个统一的意见。

高廉听了半晌,明白了个大概,一纵身落到黑鸦庙里,正停在大殿门外。阳光越是明媚,这大殿就越是显得黑暗。高廉细看那神像,却是鸦头人身,赤目尖嘴,头上一顶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背后张开一对翅膀,手中持着一条方天画戟,脚下却不是靴子,而是锋利的一对爪子。神像前的牌位上写着乌鸦大王,高廉见那神像头上暗淡无光,分明没有神灵在内,不禁暗暗摇头。

高廉进到大殿里,虽是见神像没有开光,还是点了三炷香在香炉里,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这也是修士见到鬼神的规矩。平日里对鬼神多几分敬畏之心不死什么坏事,结点香火之缘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当然伐山破庙,铁腕镇压也是道士干的事情。

转到神像背后,就是密室的入口,钱振鹏等人匆匆离开,也无心去关闭机关,这密室门四敞大开着。昨夜祭坛虽死了七八个,密室中却没有丝毫血腥味。一股阴风煞气由密室门口直吹了出来。这也是高廉能直接找到地方的原因。

进入密室,来到溶洞中。高廉目光一扫,洞边几个被捆绑的人面青唇白,打着哆嗦,奄奄一息,眼见着就要送命。对面的祭坛中明显有高廉感应的物品,这样的感应更加强大,祭坛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波动仿佛在催促高廉,若慈母呼唤爱子,若娇娃呼唤情郎,快些来呀,快到祭坛上来。高廉站在祭坛前,就是不动,那股波动越来越急,越来愈大,整个祭坛都动了起来。祭坛上的供桌被抖落下来,宝鼎、香炉、烛台、瓦罐碎片等滚落一地。祭坛边缘的头颅乱晃,却没有一个滚动下来,一个个鲜活地仿佛活了过来。

那祭坛中的存在所用的本是邪神的迷魂唤术,在神界中虽是小道,在人界中却堪称无敌,若非道德高深之辈立马就会中招。高廉却因为是域外天魔附体转生,自带了抗拒光环,这种涉及精神修为的法术对高廉无效,反而会提醒高廉,此处不是善地,有人对他动手。

高廉立在原地,静观其变。却见那祭坛摇晃的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在祭坛中冲出来。祭坛上的符文发出强烈的红光,一明一暗的波动越来越强。随着这波动,溶洞中的阴气如潮汐般起落,向祭坛涌动过去。祭坛随着阴气的增加,体积开始缩小,向上逐渐拱起,祭坛上的首级也开始滚落下来,在空中就化为飞灰而去。祭坛平地而起,渐渐缩小成一枚铜印,那印古色斑斓,印上的瑞兽却是一只血红的三足金乌。那金乌扇动翅膀,带动那印飞在空中,印面直向高廉照来,血光如潮向高廉扑面而来。血光中一员大将,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内穿西川红锦百花袍,外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领着几十员骑兵,冲锋而来。虽是几十个人,却有千军万马的气概。

“疾”的一声,高廉脑后显出一道红光来,那红光中裹着一块石碑,正面是龙章凤篆,天书符篆,围绕着镇魔碑三个大字,背面却是刻着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一百零八个大星,此外小星不计其数。那红光与血光一相接,那血光便如汤沃雪般消失,镇魔碑越来越大,将那员将领与其身后的骑兵一并镇压下去。那铜印一个转身,就要破空遁走,逃走无踪。不想被红光一照,滴溜溜的只在空中打转,镇魔碑向下一落,铜印消失无踪,跟着消失的还有地上的血河宝鼎。

高廉收了宝贝,心头一松。这才看向被捆绑的几个人,这几个明显是受了煞气侵袭,若不是本身气血强大,早就一命归西。若论救治也好救治,高廉一手提溜一个,分几次将这些人都拖到外面的阳光下。岛上还没走的玉爪龙成贵手下欣喜如狂,这成家寨不同于别处的水贼,乃是以家族为根基,以血脉为纽带的水贼团伙。上到水寨寨主,下到水寨喽啰都沾亲带故,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成家寨团结一心,故而能在闽江上横行一时。虽是加入摩尼教,也能自立山头,被钱振鹏强行吞并后还能暗扯后腿,都是这个缘故了。

玉爪龙成贵被提进祭坛就醒了,被黑雾侵袭时,别的同伴都昏睡过去,玉爪龙却因为那杯药茶药性犹在,保持清醒,只是身子宛如木雕石刻般不能转动分毫。此后眼见着王道士如何杀人作法,如何被作法自毙,高廉如何到来,祭坛如何变化发出血光,高廉脑后出现红光,都是一清二楚。这是天生圣人啊,红光护体,比圣教的圣公可强多了。

来到外面,经过阳光曝晒,成玉缓和过来,前来拜谢救命恩人。两人叙话之后,高廉才知道这位是自家的便宜大舅哥。成玉对这门亲事,那是千肯万肯,年后妹妹由杭州回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看那身形分明是有孕在身,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有了身孕,那可是被人指脊梁骨的事情。尤其是教中隐隐传来风声,什么红颜祸水,因为妹妹挑动方家的两个圣子不合等等,圣公大怒驱赶妹妹离门等等。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妹妹就将自家给嫁了,漫天的阴云算是消除一空。

不过玉爪龙成贵毕竟没有和高廉照过面,高廉的本事如何也只是听属下说的,听说尤溪口的大豪苟正一个回合就被掀翻在地,自家没有亲眼所见,心底还是不落地。不顾自家身体亏空,想要和高廉过过手。高廉见成贵在地下呆了一夜,深受煞气侵袭,如今在阳光下运动导引,也不失为驱除煞气的法门。高廉有心收服成家寨为自家手下,就不能不显露本领。成贵号称玉爪龙,爪上功夫了得,正是立威的对象,一举两得。

两人下到场中,周围围了一圈的人,高廉救出玉爪龙成贵,对成家寨来说,就是天大的恩人。更别说如今还有个娇客的身份,成家寨粗人多,能打的才能服众。大家也想看看玉大小姐最后嫁的人是什么成色。

高廉一抱拳,先行出手,出左拳向上虚击成贵上方面部,成贵借机右脚向前上步贴近高廉出右手向右下方格挡高廉左拳。成贵右掌与高廉左拳一接触,迅速变掌为爪,抓扣住高廉左拳向右下方回拉,左手成掌直击高廉咽喉。高廉出右手格挡成贵左手,成贵迅速回收左手,抓扣高廉左腕,右手迅速松开,以掌指攻击高廉咽喉,右腿提膝,准备弹踢。高廉左拳被抓之时迅速变掌,左腕左翻,掌指上翘,向左向外向下划弧下压成贵左腕,并顺势变八字掌抓握成贵左腕。迅速上右步,摆头避开咽喉,右拳变掌向下压握,以左臂和右掌将成贵左腕夹紧,以左掌掌根向左下方发力,下压成贵左腕外侧。两人兔起鹘落斗了数合,周围的人看得眼花缭乱,只见两人四臂上下回环,拳掌爪指,变幻无穷,擒拿格斗只在半臂之内。下面腿起腿落,前后左右,踢踩移位,却绝不相碰。成贵毕竟是体力有亏,动作一松,被高廉将双臂封在外线,两胸相撞,胸前一股大力压来,脚下被绊,向后倒去。

月光如水,高廉五心朝天盘坐在画舫的静室中,脑后红光闪闪,这是每日的功课,每天用真元炼化镇魔碑的禁制。今日镇魔碑吸收了两样东西,高廉也想知道是什么。高廉元神一进入镇魔碑,便来到一座青石铺就的广场中。广场边一个四方的铜台上立着一只血红的三足金乌,是今日吸收进来的铜印的样子。铜台前一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内穿西川红锦百花袍,外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分明就是血光中显示的那员大将。高廉知道那是器灵,已经被镇魔碑收服,自家想要用还要费一番手脚。

虽说是镇魔碑成就了这方世界,但毕竟是在高廉的紫府中。高廉心念一动,胯下多了一匹黑色龙驹,手中多了一柄太阿宝剑。一阵鼓声传来,那员大将催动嘶风赤兔马,向高廉直冲过来。方天画戟一记冲铲,高廉手中剑脱手而飞。二马交错,方天画戟一记回砍,高廉头颅飞了起来。

世界一颠倒,高廉重新骑在马上,鼓声响起,方天画戟一记冲铲,回砍,高廉应对过去,二马回旋,一记横刺,高廉又落于马下。世界再次颠倒,冲铲、横刺、回砍、下劈刺、斜勒、横砍、截割、反别、平钩、钉壁、翻刺、通击、挑击、直劈,那员将领将高廉杀了几十回,却也将一身的本领完全的传授给了高廉。

这种传授,可不是师徒间那种传授所能比拟的,是在生死之间传授的,这种传授直观彻底,完完全全,真真切切,不带一点虚假。高廉完全是用生命来感受方天画戟的精妙。如果不是在高廉的紫府中,如果没有镇魔碑的镇压,高廉是享受不到这种自虐似的学习方法的。

如果是在外界用这种方法,当然也能学到,不过代价就是闻道之时送命之刻,学到跟没学到有什么区别。世界再次翻转,高廉的形象发生变化,也是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内穿西川红锦百花袍,外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

两马相交,两支方天画戟并举,这回高廉用得是模仿棋,你来一招冲铲,我也照葫芦画瓢,同样一招冲铲,看你如何应对。世界不知道翻转了多少回,高廉终于和那员将领打个旗鼓相当。

刺、扎、挑、劈、砍、剁、抹、截、云、片、削、撩、推、支、挂、扫、提、钯、分、搭、勾、搂、探、掳、崩、滚、砸、抖、缠、挫、搕、撞、架、档、行、托基本三十六式,冲铲、横刺、翻刺、挑击、劈刺、斜勒、回砍、横砍、截割、反别、平钩、直劈应用十二招演绎得淋漓尽致。

斗战良久,二马错蹬,那员将翻转身子,弯弓搭箭,一箭将高廉射落马下。高廉中箭,一股关于弓箭的明悟传入心头。世界翻转,又是一番龙争虎斗,两人同时发箭,两支箭在空中相撞,那员将射出的却是连珠箭,高廉又是中箭落马。世界翻转,单凭武艺,两人已经不相上下。

世界翻转,那将领身后却是一支彪悍的骑兵队伍,箭矢阵、雁行阵、锥形阵、钩行阵、圆形阵、方形阵各种骑兵阵势,相继演绎出来。高廉出身道门,这等兵家战阵却是无人传授,能得到这位的真传,却是大喜。宋失养马之地,大规模骑战之术已然无用武之地,但小规模的骑战冲突还是有的,有一支铁骑在手,却是大占便宜。两军交战,高廉一方被杀了干净。几经交战,终于两军同归于尽,那员将越来越弱,身影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世界翻转,还是青石广场,高廉已然恢复道装打扮,背着太阿宝剑。铜台前那员将领已然消失不见。高廉向铜台走去,铜台上的三足金乌展翅高飞,漫天的太阳真火向高廉烧来。那金乌向高廉飞来,世界已经变为十日横空,草木焦枯,漫天的太阳真火灼烧万物。若是别个火焰,高廉还可能受伤,太阳真火,高廉那是太熟了,一年前,几乎是天天受到太阳真火的考验。漫天的火光中,高廉手中多了一副弓箭,弯弓搭箭,向天一箭射去。那三足金乌大为惶恐,哀声大叫,化为一缕红光融入高廉体内。

世界再次翻转,向铜台走去的高廉,越走身体越是高大,铜台越是缩小,最后铜台已然缩小成方寸的印章大小。高廉弯腰拾起印章,翻看印面,分明是温候之印四个汉书隶字。“果然是他,三国头条悍将温候吕布。”

手托铜印,这因果却才了然于心。相传后羿射日,日中精灵三足金乌的一缕精血落在首阳山上,天长日久生成赤炎精铜。皇帝战蚩尤时,用首阳山的赤炎精铜铸剑,此后首阳山渐渐成为传说。王莽建立新朝,远人来朝,进献了一块赤炎精铜。因为太小,就放入內库一直无人问津。董卓烧洛阳前,吕布奉命收刮皇宫內库,见到这块赤炎精铜的样子宛如一只三足金乌落到石头上,翻过来看,花纹宛如隶书的温候二字,大为欢喜,收归己有。吕布杀董卓后,被封为温候,吕布大喜,以为天命所归,请了高手匠人将这块赤炎精铜雕成温候宝印。朝夕携带,不离身侧,吕布命丧白门楼,这宝印中便寄托了温候的一缕残魂。

晋室渡江,这块铜印流落到闽地,温候残魂融合三足金乌的一丝精血产生灵智,夺舍了闽地一只成精的乌鸦,显出乌鸦大王法相。受到闽人香火供奉,日久成神。因为元灵不上封神榜,便没有天道敕封;名声不显,于国无益,也没有人道加封,只能是个野神。

这成精乌鸦、温候残魂、三足金乌都是极阴中产生的一点纯阳,三者融合虽成为野神,到底根基浅薄,眼见着又是道家四百九十年一次的四九重劫的时候,天地自发清除这些野神与偷盗天地元气的修道人,乌鸦大王四处寻仙访道,总归有一位大能传授了神道元灵双分法。这法门将元灵三分,一个承载因果、一个承载神性、一个守体护身。

元灵三分便是有执照的神灵也受不了,但乌鸦大王本是三分元灵融合而成。再次三分也没什么困难。三分后,乌鸦大王的神力几乎消失不见,正赶上王道人新得了香火炼金身的鬼部法门,心高气傲,不想由阴魂练起,想要一步登天,伐山破庙,直接抓野神修炼护法神将。这乌鸦大王得到法门时已经知道这门法术为造物所忌,早晚劫难临身,刚一三分便遇到这王道人,也是人劫所在。

好在王道人向道心切,这乌鸦大王献上一门阴修鬼术与法宝血河宝鼎,同王道人签了誓约,将自家守体护身的一份元灵封印到铜印中,成为王道人转化香火的工具。此后灵性最高的那份元神承载因果的前去投胎转世,经过六道轮回削去自身因果。这份元神投胎成方家子弟,便是方家二圣子方杰,天生神力,平生习学,惯使一枝方天画戟,有万夫不当之勇。灵性稍次的那份元神承载神力在外寻找转世之身,一旦与转世之身融合后便是天人转世,有莫大的好处。

寻到方杰时,方杰年岁已大,转世后的元神太弱,不能与元神神力同时融合。只能舍弃神力,先融合元神。好在寻到一个上好的鼎炉,天生的媚体,九曲含珠,不但能承载神力,还能将神力返本还源,成为可吸取的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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