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马队先后绕过了霍山、舒县两座县城,马上就要到达最终的目的地,庐江,大伙的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轻松。
杨远不由的感叹道“这半个多月的时间,怎么觉得像过了好几年一样,我们还真的做成了一笔买卖”。
杨坚也笑道“当时听先生讲范蠡的故事,脑中突然蹦出这么个想法,没想到掌柜的支持,族长支持,小公子也支持,哈哈,做梦一样,估计现在有人砍我一刀,我都不会觉得疼”。
“哎哟~”,杨坚被杨义从身后捅了一棍子。
“疼不疼?”杨义问道。
杨坚大怒,扯过一根镖旗和杨义在马上打了起来。
杨远抖了抖缰绳,凑到小公子马前,说道“有句话小公子不要多想,我总觉得松子关这一趟是不是太容易了一些?比寻常做生意都简单”。
小公子点了点头,看似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杨远接着说道“不怕你笑话,蒙着眼登山的时候我的两条腿都在抖,按照江湖规矩,松子关应该摆个刀山火海阵给我们个下马威,怎么最后啥都没有?”
小公子说道“松子关虽然是土匪窝,但是咱们举着金山派的大旗,起码不会丢了小命,庞大寨主看上咱的厚礼,生意就能谈成。至于事情出乎意外的顺利,这两天我想了想应该有两个原因,其一呢,就是咱们几个人都是十几岁的‘小人’,大寨主都称咱们为‘娃子’”
杨远笑道“那也是因为你是金山派掌门的娃,像我和杨坚才是无名小辈”。
小公子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举凡江湖上有些威望的人物,最计较的就是面子,为了谁先主动打招呼都会争个你死我活,如果我爹来的话,可能庞天南真会摆个龙门阵出来,要不然江湖上会嘲笑他欺软怕硬。但是跟咱们这些娃子就不一样了,庞天南反而没了这些压力,即便我们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还能落个宽宏大量在名声”。
杨远笑道“看来小人有小人的优势,那另一个原因是啥?”
“是因为松子关的副寨主候万喜。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但是候万喜这个人却没有江湖规矩的羁绊,完全是生意人的作风,换个其他人肯定会私下里敲我们一笔,候万喜却没有,两成的买路钱也是他拍板定下的,没有附带任何条件”。
杨远点头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但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对我们也不全是好事”
“为啥?谈生意不好么?”
“生意要是好谈了,要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有什么用?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这位候万喜,我们估计连裤子都剩不下”。
说起松子关的经过,小公子问杨云道“你跟着去松子关的时候,也没看出你胆子小啊,怎么在金山派的时候那么掉劲呢?”
杨云回忆了一下还真是,自己面对那么多匪人没觉着什么紧张,想了想说道“有杨远和杨义他们在,我就不害怕”。
小公子笑道,“咱俩正好想反,我那位兄长在眼前,我反而是缚手缚脚”。
杨远也说道“杨云现在可比以前强多了,小时候见个兔子都怕”。
小公子又问杨远道,“你怎么说也是个公门中人,县太爷同意你跑来保镖?”
杨远说道“公门中人也会受个伤,得个病什么的,上个月我因为抓贼受了肩伤,现在还没有痊愈呢,估计还得养伤半个月”。
“你说你不好好的在公门中当差,跑这来拼命干什么?在衙门里贪污岂不是赚钱更快”
杨远说道“我不想当差,我爹逼着我做的,我还是觉着闯荡江湖刺激,日子过的才叫痛快,小公子不在山上养尊处优,也是有原因的吧?”
小公子笑道,“说的有些道理”
……
到了庐江县,已经有船可以直入长江,看着商行的人将货物马匹交接了以后,众人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小公子问道“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杨坚说道“我刚才听了一下,现在有很多商船去长江上游,我准备去一趟江陵,长长见识,然后再由江陵赶回义阳”。
小公子急忙打断杨坚,说道“我是一天也不想骑马了”。
杨坚无奈的说道“要是坐船的话,只能先到扬州,然后再沿淮河回义阳了”。
小公子说道“就这么办,杨云咱们去坐船”。
跟随马队的几十人当中,商行的人跟着去了江南,还要换购丝绸。马夫们结算了工钱以后,各有各的打算,只有几个人决定跟着杨坚返回义阳。
杨坚问小公子道“听说庐江是周瑜故里,要不要去周郎墓看一看?”
小公子撇了撇嘴,说道“一个死人坟有什么可看的”
杨远说道,“周瑜被诸葛亮气死,实在可惜”。
小公子说道,“他哪是被诸葛亮气死的,是被身边那些蠢货气死的,想做成一件事,有才能还要等机会,想坏一件事,蠢一些就可以”。
即然急着赶路,杨坚立刻又雇了两艘小船,用了半日的功夫就来到了长江码头。
看到水天一色的江面,连小公子都感慨的说道“跟这个一比,咱们义阳城的金沙河那就是个小水沟”。
果如杨坚所说,江面上七八丈长的帆船一艘连着一艘,鼓着巨大的风帆向上游行去。
杨坚介绍道,“这种大帆船想去上游的话,只能等着东南风起,否则就得用纤夫拉,再过几天东南风一停,江面上的船就没这么多了。”
吃过了饭,小公子和杨云与众人分道扬镳。
小公子想在码头上雇一艘船到义阳城,结果一连找了几家,船掌柜都不知道义阳在什么地方。
杨云忍不住问道“咱们不是先到扬州吗,为什么要说去义阳?”
小公子说道“我这是在跟船掌柜套话,为得是找一位能说会道有见识的船把式,要不然这一路乏味的很”。
终于有一位船掌柜告诉小公子,“义阳城去不了,想去义阳还是骑马快一些,要是硬走水路的话,只能先到江都,然后另行找船去义阳”。
杨云问道“江都是哪儿?”
小公子解释道“江都就是扬州,现在的唐王占了扬州之后,更名为江都”。
又聊了几句,小公子对这位船掌柜很满意,又登上船看了看,还算干净,于是对船掌柜说道“就按照你说的办,多长时间能到江都?”
“如果客官不急,咱们晓行夜宿,三天时间一准能到”。
果然这一路上,小公子和船工聊的热火朝天,从三皇五帝到两岸风俗无所不谈,而杨云除了欣赏沿途的江景,就是在打坐练功。
杨州,盛唐时最大的水陆码头,自打隋朝打通了南北运河以后,江南的粮草丝绸,江淮一带的海盐,甚至是川蜀的铜铁,都要经过扬州北上直达都城长安。除此之外,扬州专设司舶使,经管对外友好往来。据传来自大食、波斯、婆罗门、新罗、高丽等国的商船,全都要在扬州上岸,再经由扬州运往南北各地。
百多年来,虽然一场接一场的战乱曾经将扬州夷为平地,但是现在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小公子带着杨云在杨州城里转了三天,茶馆商铺,古寺青楼,杨云只觉着过眼繁华,其他人事一概不闻不知。
终于,小公子觉得无趣了,这才来到了码头雇船北上,没想到船把式说道“现在是运输旺季,每天过堰的船能排出几里地,路上耽误时间,二位客官最好是走陆路到洪泽湖,从那里租船西行”。
小公子说道“别跟我提马,我有的是时间,随便你耽搁吧”。
二人上船离开了扬州城,小公子问道“这就是当年吴王修筑的邗沟吧?”
“也说不上是不是,废了修,修了废的,也不知道多少次了”。
船行的倒是快,只是出门的时候东行,一会儿变成西行,还没过午又变成了东行。
小公子说道“这负责挖河的人肯定是个贪官,本来二十里的河道,让他七拐八拐的修成了一百里,中间肯定私吞了不少钱粮”。
船掌柜说道,“客官这可说错了,长江的水势高,淮河的水势低,特别是涨潮的时候水势一涌而下根本行不了船,这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河道弯弯曲曲的平缓一些,能够让水流的慢一点儿”。
小公子恍然大悟道,“那倒是我冤枉他了”。
出了九曲十八弯的河道,船行进入一段宽大的湖面,至晚时又进入狭窄的河道。
船掌柜说道,“二位客官休息吧,如果顺利的话明日就能渡过北神堰,进入淮河”。
小公子问道“这个北神堰是什么东西?”
“就是道拦河闸,淮河水位太低,为了不让邗沟的水流净了,只能修河闸将邗沟的水拦起来,只是为了能够让船从河闸上翻过,还得将河闸修成坡状,明天二位客官一看就明白了”。
第二天天亮后,河道中真的是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杨云二人也只能看着小船在河中慢慢的前行。
快到日落时分,只听“砰”的一声,船身停住不前,二人明白这是到了北神堰。
站在船头望去,只见一道石堤隐藏在水下,将邗沟和前面的洪泽湖隔开,邗沟中的水漫过石堤,顺着倾斜的堤面流入洪泽湖中。
杨云探头望了一眼,脚下的水面比河堰的另一侧水面高出一丈还多,而堰上的水深不过一尺,都能看清光滑的石面,不知道船怎么过去。
只见船工招了招手,河岸边过来一位壮汉,麻利的将一条粗绳系在了船头,接着岸上五位大汉拉着绳子一起使劲。
只觉船身一晃,小船‘滋啦’一下从河中攀上石堤,又快速的顺着石堤滑了下来,冲入洪泽湖当中。
“怪不得船底都是平的,这要是我们那的船肯定已经翻了”,小公子说道。
船掌柜指了指对岸,说道“这边都是小船,那边大船都得用牛拉”
顺着船掌柜的手看过去,果然河岸边竖着一个像轱辘一样的东西,共两层。下一层有两头牛在拉着磨盘粗的木轴转动,上一层粗大的绞绳伸入河中,将一艘大船慢慢的拖过堤坝。
船掌柜说道,“这船上的粮食事先都已经卸下了船,不然牛也拉不动,像这种大船,一天过不了几艘”。
来到淮河,船把式将一张小帆支了起来,船身随着风势向前飘去。船掌柜说道“咱这艘小船只能到达寿州,到时二位客官还得另外换船”。
没想到逆流而上如此的慢,东南风时吹时停,小船像牛一样在河面上走走停停,也不知是七天还是八天,小船才到达了寿州。
杨云忙不迭的就想跳船离开,小公子一把将他拉回舱里,指着岸边说道“你看看那是谁?”
“司玉沛?”杨云惊讶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