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宣武十四年夏。东京城内醉月楼。
东京是大齐的第二大城市，如果说帝都西京是大齐的政治文化中心，那东京则是大齐的经济休闲中心。虽说是大齐皇帝的第二行宫所在地，每年皇帝都会来此地小住，但丝毫没有沾染政治的腐朽而谄媚的气息。
这里车水马龙，商贸繁荣，歌舞升平，富商云集，大齐一半以上的财富都聚集在这里，西京的世家子弟们，也大都长年累月在东京的歌舞酒肆玩乐。即便是各地没钱的布衣才子，也仰慕着这里的“东京十媚”，想来作“白衣卿相”奉旨填词。
醉月楼在东京首屈一指，“东京十媚”中前三甲就在这醉月楼。这里的姑娘们才艺俱佳、风情万种，这里的老板娘也为人风雅，在东京的文人圈子中颇有名声，这楼里也常年灯火辉煌、客流如织。虽然来着不一定都是风雅之人，但人人都爱附庸风雅的，不是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酒宴正酣的时候，一名长相俊美的公子打马来到醉月楼门口，他抬头看着醉月楼这阵势，显然是有点被震住了。
“风尘仆仆，外地人，没坐马车，囊中羞涩，长得还不错，请如玥过来招呼他吧！”站在门口一个中年女子扫了他一眼，口中轻声念着对身旁的小二说道，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她是这醉月楼的引门阿妈凤二娘，别的园子可能需要在门口设两个人招揽顾客，但醉月楼不需要，她只是在这里对顾客做一个初步的判断，根据自己的观察有针对性的选择姑娘进行接待。有钱的，她不谄媚，没钱的，她也不蔑视。这里三教九流云集，人不可貌相，无论是谁，背后也指不定有天大的背景。
门口的拴马小厮将来人的马牵到马房，那个叫如玥的姑娘缓缓走出来迎他。
“公子一路辛苦，我是如玥，公子请随我往大厅右边的雅席休息。”这个叫如玥的姑娘虽不算让人惊艳，但妆容雅致，举手投足大方得体，让人如沐春风。男子动作有点僵硬，显然不太习惯这种环境。他并没有多看大厅中央的舞姬表演，而是低着头跟着如玥走。
“公子先喝口铁观音解解乏，连夜赶路，累坏了吧？”如玥为斟好茶，关切的问道。这种关心就像来自一位老朋友一样，安全无害，让人很舒服。这醉月楼果真是名不虚传。
“谢谢。”男子双手捧起茶杯，朝着如玥浅浅一笑。他很紧张。
“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祝。”男子依旧拿着那杯茶，他话不多，可以说是话太少了。一般的客人来了，大都会主动要求这那的，像他这么安安静静坐着喝茶的，实在是少见。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公子想必是乏了，让如玥给你按一按，公子也可以闭目养养神。”
“不麻烦姑娘了。”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来青楼还不想麻烦姑娘，这个祝公子还真是有趣得很。这醉月楼开门迎客，自然是为了赚钱，因此如玥也要引诱着他消费些什么才行，就这么坐着喝茶，凤妈妈知道了又要骂自己学艺不精了。
“祝公子想听什么曲？”如玥继续问道。
“……？”男子依旧一脸迷茫，如玥暗自揣测，这客人估计是第一次来青楼吧。难怪凤妈妈会安排自己来接待，都没有经验，就不会被挑刺了。
“那我先为公子弹奏一曲《扬州叹》，这曲子是我所作，词是青州才子夏研所填，公子且听着。”如玥说着，正要抚琴。
“姑娘且慢。我们就喝茶聊天吧。我初来乍到，东京的很多事都不太熟悉，想请姑娘指点。”
“哦？公子想知道些什么呢？”如玥一愣，但面色如常，心想着这个人真是奇怪，跑到青楼请姑娘指点。
“听闻当今圣上正在东京消夏，明日便会广邀才子御前答辩，在下从东越匆忙赶来，不知如何才能拿到入场的名帖。请问姑娘可知其中玄妙？”祝公子思虑半天才说出口，满脸的尴尬，他自己估计也是在心里斗争了很久才说出这样的话吧。
如玥听他这么一问，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掉下来了。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是不是没有察言观色做到位。这祝公子如此一问，倒是把她从这种焦虑中解救出来了。
御前答辩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定下了。东京玩风甚重，帝都的世子们又常年混迹在此，他们的父辈们自然是焦虑万分。这皇上如果能够在这里做一次御前答辩，定能一改这里的靡靡之风。大臣们的提议，也正中了皇帝的心事，因为他的儿子牟彧，也终日在这东京厮混，他的母亲陈贵妃日日在他耳边念叨，他也听烦了。
御前答辩的消息一出，无论是帝都的世子还是布衣才子，都跃跃欲试。能够在这个以风流著称的东京参加天子御前答辩，即使不能拔得头筹将来平步青云，至少也能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多一个吹牛的资本。
然而，御前答辩毕竟是天子亲临，这名额哪能这么容易就得到？那些王亲贵族、世家子弟、巨富名流自然不愁，可这些商户子弟、地方上来的布衣才子，要么通过和那些贵人搭上话，要么花大价钱从黄牛那里买名额，才有进去的资格。
这个从东越过来的祝姓公子，显然是没法子在短时间内和那些公子哥搭上话的。看样子也没有足够的银子，去买御前答辩的名额。
醉月楼自然是可以进到内场观辩的，只是这种场合，姑娘们也只能算是个陪衬，如何再带一名男子去陪衬？
“公子若想入场，也不是没有办法。”如玥沉吟片刻才说出口，似乎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
“还请姑娘明示！”祝姓公子急忙问道。
“届时醉月楼会请一些挑夫帮着搬运乐器，公子如果……那倒可以一试……”如玥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这种话说出去，定是会开罪于人的。
“果真，还请姑娘代为引荐！”祝姓公子一脸狂喜。
如玥看着他的表情，竞有些哭笑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