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丢失的愿望
曾烈不会给她再来电话了,他要蒸发掉自己。可是有句话说如果你很了解一个人,他化成灰你都会认出他,那蒸发又算的了什么,廖莎无聊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愣。
陈染正卧在床上看碟,她招呼廖莎来看,在她噪音般的大嗓门中,廖莎痛苦地抽巴着脸躺到了她身旁。
“唉,你都长满失恋的皱纹了?”陈染对廖莎不合作的情绪一点都不认同。
“明天你会看见一个八百岁的老婆婆,就是我。”廖莎有气无力地说。
“我看你是大脑萎缩”陈染用脚丫子捣了廖莎一下。
“看看这部片子,你可能会好点。”陈染在一旁吃着薯片。
“什么片子?”廖莎一点也没有看的意思,她伸手要来一把薯片,闭着眼睛痛苦地咀嚼着。
“第八日。”陈染把廖莎的脸转向电视。
“我看过。”廖莎说着睁开了眼睛。
“陆文拿给我的,他说我们应该一起看,因为女人有时候缺乏对生活的反省。”陈染嘀咕着。
“他是为了让自己过的好点才故意那样的,你招了他的道了。”廖莎客观地说。
“哦,是啊,我怎么没想到,陆文这小子!你不觉得有点象那个叫雨人的电影?”陈染有点犯困地说。
“第一天,上帝创造了风
第二天。上帝创造了草,你剪它时它会疼,你细听,它在哭
第三天,上帝创造了海水,它会弄湿你的脚趾
第四天,上帝创造了牛,它呼吸时总是吐着热气
第五天,上帝创造了飞机,抬头看,它总是在你头顶上飞过
第六天,上帝创造了人,男人,女人,还有孩子
第七天,上帝创造了云,观察它,你会发现很多很多的故事
第八天,上帝觉得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有了,于是,他创造了Jorge告诉人们什么是生活。”廖莎对陈染说。
“你说的是什么呀?”陈染听的一头雾水。
“是那上面最经典的台词,你可以背下来,明天讲给陆文听,这样他就会以为你看过了,地下斗争是最为有效的。”廖莎拿出笔写在了陈染递过来的白纸上。
“说实在我一点也不喜欢看这种片子,我从出生就不知道什么叫反省。”陈染爬了起来,大声地读着。
廖莎看着陈染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索性爬起来又回到自己的房间。
“喂,有点象圣经里上帝创世纪。”陈染却跟着推门进来。
“在上帝的眼中JORGE比我们这些凡人更聪慧。”廖莎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驴头不对马嘴,陈染认为还是离开的好,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陈染示意廖莎去接,廖莎却如没听见一般看着她。
“陆文正在用公家电话为你攒未来的陪嫁,不接,你会后悔的。”廖莎理智地说完后,钻进厚重的被子里。
“你的嘴真是该被缝住,生活的太透彻有什么好?!”陈染坐到床边接听电话。
陈染很少给陆文先说话的机会,所以那边忍让地沉默让她很满意,她甚至肉麻地在听筒上亲了一下,听到那巨大的声音,廖莎恐怖地从被窝里露出了一对眼睛。
“快,把刚才那段读给他。”廖莎指着那张纸告诉陈染。
“喂,MRLUWEN,NOW I WILL TELL YOU SOMETHING IMPORTANT,PLEASE LISTEN CAREFULLY:第一天,上帝创造了风……”陈染用蹩脚的英语外加上她山东家乡话读着第八日上面的台词,廖莎没等她读完,已经爆笑起来,陈染也在读完后因为无法抑制,笑的前仰后合。
“MR LUWEN,JORGE告诉陈染,这辈子非你不嫁!”廖莎夺过话筒笑着逗陆文。
“恩,是我!”那边显然也觉得很好笑。
是曾烈,廖莎瞬间安静下来,陈染发现似乎搞错了,忙问是谁?廖莎的眼神有着几许慌乱。
“曾烈!”陈染转而就想到了是谁。
廖莎点点头,陈染想到刚才的疯样子,开始感到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如鸵鸟般逃走了。
“恩,我们以为是陆文呢!”廖莎忙解释。
“幸好,那段话很特别!”曾烈说。
“是一个电影的台词。”廖莎说。
“能再念一遍吗?”曾烈很想听。
“好的,第一天……”廖莎逐字逐句地念给那头的曾烈,那些语句让大家都沉浸在那幅画面里,他们就那样握着电话,久久无法言语。
“钟云到了吗?”最终廖莎打破了平静。
“到了,给我发了一个短信,她说以后没有信息就代表她很好。”曾烈在一头淡然地告诉廖莎。
“那很好,真的让人……”廖莎忽然很尴尬,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他的来电让她的心绪很凌乱,在钟云走后的这些天里,她始终在想该怎样留下他,似乎该做的她都做了,而他们却始终象在踢皮球。
“廖莎,我打这个电话是因为……”曾烈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廖莎截断了。
“是因为你不喜欢我的倔强,你要我离开。”她的声音中透着被刺痛的尖利。
“另外是因为你的一千个愿望,现在我无法完成那么多,你可以挑几个主要的,我很愿意为你完成。”那头的他又换上了那不带表情的语气,怎么办呀?廖莎真是好无助,她必须靠到墙上才能让自己不那么脆弱下去。
“不用了,我真的不需要太多的愿望。”廖莎若无其事地说。
“我一点也不喜欢亏欠,尤其是你!”他有些激动,那头咣当沉重地一响,转而就是一声疼痛地叫声。
“你怎么了?”廖莎急切地询问。
那边却没回答,只听见一些轻微地声响。
“喂?你怎么了?”廖莎很大声地喊。
“我没事!”他忙接了电话。
“到底怎样了?”因为气恼他的掩饰,廖莎气得眼泪忍不住向外涌。
“没事,只是杯子的水洒了。”他安抚她。
“我是问你有没有怎样?”她发现自己都快神经质了。
“没事,别为**心。”他强硬地说。
“被烫着了还嘴硬什么呀!”她几乎是在骂她。
“被溅到了一点,喂,不要问我了,我刚才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他压着火气问,胳膊上被烫到的地方发出灼热地疼痛,他小心地卷起袖子,忍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如果你非要这么做,也要给我一点时间去想想那些傻愿望,明天我会去找你的,这样可以了吧?”她没好气地回话。
“你来我这里吗?”他有点犹豫。
“韩至晓,你不要太过分,是你提出满足我的愿望的,所以就不要害怕和我见面。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可笑。”她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曾烈哐地挂了电话,盯着地上的碎片,他想自己究竟再干什么?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满足了她的愿望又怎么样,内心深处的亏欠一点也不会减少。他真是很可笑,恼火地去整理地上的碎片,扫完后,发现桌脚竟然还有余孽,他受不了地将扫把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站在窗台边抽起烟来。
一宿的噩梦,曾烈在五点多疲惫地爬起来,今天她要来。
梳洗的时候,发现胳膊上的烫伤因为昨天未处理,几个巨大的水泡透亮地凸起,找烫伤膏也没找到,他也无心再处理。只想坐在沙发上等待她来,可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她却丝毫没有来的迹象。
他泡了包面,尝了两筷子便放到了一旁,真是没心情吃,她怎么还不来呀!真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在十一点钟的时候,她按了门铃,透过猫眼,他看到了她,似乎知道他在,她一下子把猫眼捂住了。
“终于来了。”他开门嘀咕着请她进来。
“都到饭口了?!”一进来他就埋怨她。
“又不用你请。”她的态度也很恶劣。
“吃了吗?”他问了一句。
“没。”她说。
“到这个点儿还没吃饭?”她怎么也生活地颠三倒四的。
“要不我们外面先吃点儿垫垫。”他提议。
“我说了不吃。”她耍开了小性。
“我也没吃,所以叫你一起去。”他无奈地解释,并给她倒了杯水。
“昨天烫哪了?”她接过杯子问。
“手,水溅上了,当时很疼,几分钟就好了。”他没露出一丝破绽,看到她放松的表情,知道还是瞒过去了。
她抱着杯子,一下子全喝光了,怎么能渴成这样?他用奇怪地眼神看着她。
“我再给你倒一杯。”他说着就要起身拿杯子。
廖莎眼明手快地按住他的手,抓的紧紧的。
“你又怎么了?”他一楞。
她没回答,怕他跑掉,赶紧拽过他的手,观察了半天。
“怎么还不相信啊!都说没事了。”他笑她,并摊开手让让她看清楚。
“把那只手递给我。”她命令。
曾烈大方地递过去,没想到廖莎却解开了他的袖子。
“喂,你还真倔!”他说着就要挣脱。
“不要说话。”她的脸上僵僵地,根本不容他退却。
那片带着水泡的胳膊触目惊心地呈现在廖莎眼前,她用脚在他腿上踢了一下,代表惩罚。
“呵!”他服气地笑了。
“怎么发现的?”他很想知道。
“有只猪,平日里袖子都喜欢挽起来,今天却难得这么整齐!”她慢悠悠地说。
“真是的!”他追悔莫及。
可她没心理他,随手从包里拿出烫伤膏帮他抹上。
“我都不好意思了。”他递给她纸巾擦手。
“这可不是免费的,药费要给我。”她伸出手。
“恩?这个还要钱?别太过分,助人为快乐之本。”他给她讲述中国的传统美德。
“帮助你我一点都不快乐,你不是也很喜欢把一切算的很清楚吗?快点,掏钱!”她执拗地晃着她的五指山。
“好,十元,不用找了。”他从兜里翻出一张塞给她,并帮她合上手掌,然后笑的有几分不怀好意。
“加上路费三元,找你七元。”她将一把零钱塞到他手里,其中还有钢蹦儿。
“那我就不数了。”他实在无法不笑,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不要笑了,下面我们谈正事。”她摆出一张臭脸。
“恩,谈正事,谈正事。”他在一旁絮叨了几句,却遭到了她几记白眼。
“我的愿望是你要为我画几幅画,不难,小孩子都会:
第一天,画风;
第二天,画草;
第三天,画海水;
第四天,画牛;
第五天,画飞机;
第六天,画男人,女人,还有孩子。
第七天,画云。
第八天,画你想画的。
那是昨天她告诉他的那段意味深长的台词,曾烈没想到这就是她的愿望。
“廖莎,我已经很久没碰画笔了。”他想拒绝。
“学前班的小孩子都能画,不管画的如何,我都可以接受。”她说。
“你知道我的手可能不大方便,画的时候可能连笔都拿不稳。”他还在寻找借口。
“我帮你握笔,你只要扶着我的手就可以了。”她没给他退路。
曾烈没有说话,他的心情很复杂,那支画笔,他曾经梦过好多次,那些曾经画画的日子,他也好怀念,可是现在突然有了一个机会,他却觉得很恐惧。
“我早就说了,我不要什么愿望,如果真的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她无所谓地说。
“算计好我会答应你的要求吧?欲擒故纵?”他忽然感到被设计了。
“少来了,我本来就不需要什么愿望的。”她不屑地说。
“尽量吧!”为了她的愿望,他又有什么好计较的?本来就算是龙潭虎穴,他都应该为她闯的。
“勉强来的愿望我一点也不需要。”她审视着他。
“你的愿望很美,我一定会为你完成的。”他心甘情愿地说,目光温柔地象午后的阳光。
她转而笑了,为他这样说,她忽然觉得很幸福。
因为曾烈赋闲在家,勒景的公司基本上上了轨道,有了勒景的独当一面,她因此有了空闲去看望她的愿望。
画风,那是什么感觉,曾烈看着画板发呆,他的手颤抖着握着笔,恐惧从心底爆发了出来,他试验性地试图画几个线条,却发现那些线条弯曲地象幼儿圆孩子的简笔画,他撕掉这张,又开始画,握着笔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来来回回都是在这个样子。厌恶,他厌恶这样的自己,灵气尽失的现实让他把笔摔在了地上。
廖莎来的时候,看到了那破碎的纸,她明了这对他无疑是另一种杀戮,可是他不能逃离,他逃的太久了。
昨天廖莎还问候了邝林老师,她告诉她敬爱的老师至晓要拿起笔了,那个老人甚至激动地想来看看他的学生,他告诉廖莎这些年他竟然再也没遇见象至晓那样有灵气的孩子,他为此一直遗憾着。她告诉老师要给至晓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希望邝林老师帮帮这个徘徊在缪斯圣殿外过久的孩子,邝林老师竟欣然答应了。廖莎知道争想恐后反聘他的学校很多,但都被他一一回绝了,邝林老师曾说是该整理自己的一生了,而他却为了至晓放弃了他的初衷。直到来的路上,廖莎都沉浸在那挥之不去的感动中,她想那是一种力量,可以帮助一个人找寻他丢失的愿望。至晓,你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