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马青礞每天都会来九爱九酒吧。他是一个人,有时迟,有时早。他总是安静地坐在某一个位置,而他的穿着打扮和英俊的容颜给人的感觉也总是赏心悦目的。
景天辰给他送去加冰的纯麦威士忌和几碟小吃。酒没喝完,他会寄存在酒吧。有一天,他点唱了景天辰的歌《比我幸福》。演唱时,他很专注地听。
第四天。在中国历史上的这一天是值得庆贺的,因为北京获得了2008年奥运会主办权。
7月13日夜晚,酒吧内人挺多的,喧哗鼎沸。正在播放一首强劲奔放的音乐,水晶球的白色灯柱和多头灯五光十色的灯束机械地改变着方向,投射到舞池里沉醉在音乐中,肆意扭动的数十个人体上。马青礞觉得这些攒动的人体就好像是在浅海里摇摆的簇簇彩色海带,滑稽可笑。
景天辰端着一个托盘撞在了一位刚站起身来的小伙子身上。他眼疾手快扶住托盘里的两瓶啤酒,还有一瓶滚落在地。托盘上水杯里的西瓜汁全洒在了小伙子的衣服上。景天辰连声说对不起,一边向小伙子道歉,一边弯下腰拾起那瓶啤酒。小伙子醉眼迷离,身体摇摇晃晃,一把揪住景天辰胸口的白衬衫,恶狠狠地瞪着他,吼道:“不长眼是吗?看不起老子。”
景天辰不愿惹事,又见小伙子误会了他,连忙躬着身子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伙子不言分说,拿起桌上酒杯,把一杯白酒全泼在景天辰的头上、脸上,嘴里嚷嚷道:“去你的吧。我这身可是名牌,土包子你见都没见过。你赔得起吗?”
酒液沿着景天辰乌黑的发梢向下滴落,有几滴顺着他的脸庞向下流。他虽不害怕,却有些惶恐。想到自己是在打工谋生还债,他克制住胸中的怒火,用些许颤抖的声音说道:“我说过我不是故意的。你把它脱下来,我把它洗干净还给你就是了”
小伙子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一面用手指头使劲戳着他的颧骨部位,“瞧你这脓包样。你就是个脓包、土鳖。告诉你,老子有得是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有什么呀?穷鬼一个!哈哈哈。”小伙子笑得前仰后合,与他同一桌的同样醉醺醺的两个青年人更是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酒吧喧嚣的声音掩盖住了他们的争执,除了马青礞以外,没有人会留意。马青礞的脸上闪过幸灾乐祸的笑意,不用费心安排董金他们动手了。
景天辰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经不住这么一激,一把推开戳自己的手指头,眼眶中射出怒火,“你才是脓包,才是土鳖。”
小伙子没想到景天辰居然敢反击,酒劲直往头上冲,他站立的身体摇晃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这时,他突然伸出手,抢过一位刚巧从桌旁经过的女服务员手里拧着的茶水壶,向景天辰扔过去。景天辰本能地向旁边躲,茶水壶擦着他的身体,以小抛物线向前飞去,最终撞击到另一张桌子腿上,落在地上,水花四溅,引起一片惊叫声。侥是这样,景天辰衣服上也湿了一大片,幸亏水是温热的。
看见景天辰躲开了,小伙子不肯善罢甘休,嘴里叫嚣着,不知咕哝些什么,一边拿起桌上的酒瓶就想往景天辰头上砸,谁知他醉酒的身体没站稳,向后一仰,差点跌倒。瞅这空档,景天辰赶紧抓起桌上的一瓶啤酒,作势抵挡。两个人僵持不下。
眼看着一场争斗就要开始。马青礞从后面绕过去牢牢抓住了小伙子拧着啤酒瓶的胳膊,用力一扭,小伙子痛得哇哇大叫,跌坐回椅子上。
“够了。”马青礞低沉的嗓音不容驳斥。他看着愣在一旁的景天辰,说:“你还站着干么,难道想在这儿打架?先出去。”
景天辰明白了他的意思,穿过忘我疯狂扭动的人群,来到酒吧外。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泄气的公鸡,灰溜溜地站在斗鸡场外,心里憋屈得紧。
片刻之后,马青礞从酒吧里出来了。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收拾了那几个撒酒疯的人。景天辰看见他们随后也从酒吧里面出来,立刻紧张起来,摆开一副真打架也不怕你们的架势。可是他们好像酒醒了似的,看不看他一眼,慌慌忙忙地跑掉了。
马青礞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迎向景天辰感激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充满嘲弄意味的笑容。
“我知道你叫景天辰,看过你们的演出。”他率先打破沉默,也打断了景天辰还没说出口的感激的话,“我看你歌唱得还勉强,跳舞呢,差了些。哪所艺术学校毕业的?”
“自学的,为了赚钱吃饭。”景天辰鼓起勇气回答,他认为没有隐瞒自己真实情况的必要性,况且马青礞刚帮自己解了围。
“难怪生硬不专业。喔,忘了介绍我自己了。马青礞,投资公司经理。别人给我本钱,我做投资业务,赚了钱就支付给对方高利息。附属业务是帮人打架、收帐。”马青礞的脸在暗淡的路灯光线下,眼神清冷,流露出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睥睨一切的高傲神气。
景天辰还在发懵,没有细思量马青礞话里的意思,平时挺灵活的头脑变得有些木讷。“今天谢谢你帮我打架。我请你喝酒吧。”他才到酒吧没几天就遇到这种无赖,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他回头看向酒吧的门,虽然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马青礞揉揉眉毛,笑着说,“不是我看不起你,我喝的酒恐怕你请不起。”
景天辰的心颤抖了一下,想到自己倒霉蛋般的遭遇,有些气馁。可他还是倔强地说,“我可以用我这个月的薪水请你。”
马青礞抿着嘴笑了笑,从鼻子里发出“扑哧”一声,“你倒是真心实意的。你今天的表现挺有脾气的,合我的心气。好吧。我就领情了。”
两个人说着话,又回到酒吧。音乐换成了《月亮惹的祸》,凄美的旋律舒缓了亢奋的神经,酒吧里人群的声音小了一些。这首乐曲结束后,郭立星走上表演台开始演唱《偏偏喜欢你》。他唱了一段后,有人在下面起哄,野蛮而且狂放地大叫,来首劲爆的,唱得跟TMD失恋了似的。一个画着浓妆的女孩子听声站起来,冲起哄的人喊叫道:“是我点的歌。”她旁边的一位年轻男孩子一把把她拉下来坐在位子,说:“别惹事。”起哄的人朝她这边看看,见这边人多,便缩头乌龟似的不吭声了。很快,音乐又换成了一首乐队现场演奏的摇滚音乐,正是梁森林、大牛、李胆、王二喜和二壮他们。激烈的鼓点声冲击着听觉神经。舞池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是广凤市唯一一家音乐酒吧,聘请了乐队现场演奏,并有驻唱歌手,除了喜欢夜生活的人以外也吸引了不少音乐爱好者。
景天辰挤过人群走到吧台酒柜,买了一瓶纯麦威士忌。他拿着酒走到马青礞坐的桌前,把酒瓶放在酒桌上。
马青礞叫住正准备转身走开的景天辰,说:“坐下,一起喝吧。”
“我还要去工作。”景天辰把口腔内的唾液咽下去,无奈地回答。
“没事,我跟你们钱老板说。今天你陪我喝酒。来来来,坐下,别垂头丧气的,今天我们哥俩不醉不归。”
两个人喝空了两瓶威士忌。景天辰第一次喝这种烈性酒,醉得一塌糊涂、瘫软如泥。马青礞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口齿不清,“继续喝呀,这么没用……你把这杯干了……明天我请你喝白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