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岚他们走了将近一个月才从同方走到墨柳城,虽然是因为前面十几天下雨,但走的也不算快,而有些人和他们走了一样的时间,却比他们走了更多的路,在他们这个车队要进入墨柳城中的时候,另外一批人也要进入一座城了,进入青木川,衣家要进入青木川了。
衣家在衣秦天的带领下要离开苍云山,在山脚下的时候,衣秦天跟衣岚说要去青木川,还曾跟衣岚说过轩辕氏在那里留了一家,算是轩辕氏的分支,所以他们要去青木川。可衣岚对于这个所谓的轩辕氏分支一点都不了解,琥珀给他讲了青木川的仙人传说,他还以为那个分支就是轩辕氏用来找仙人遗物的。
可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是个谎言。
轩辕氏隐世近千年,世间发生无数大事,轩辕氏都未曾入世,那里会有分支?黄帝被称为天赐之人,轩辕氏被称为天赐之族,又有什么仙人的遗物能值得他们派人寻找?
所以,根本就没什么轩辕氏分支,当衣秦天带着衣家离开苍云山的时候,也没有人知道他会带着衣家去哪里,所以衣秦天带着衣家一路南下到达同方的时候,一直都有人跟着,不论是桃山修罗神殿的祁念还是云音阁阁主音贤王,或者是不知名的幕后黑手派得白马门和松山水寨,衣家一直都有人跟着,直到衣家全体乘坐着驼鹰飞入天空,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再也没有人能跟着的时候,衣家终于不知所踪了。
没有人知道衣家去了哪里,甚至连衣家自己人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他们只是听从衣秦天的命令乘坐驼鹰飞上天空,再在一处茂密的山林停下,近百人在山林中穿行了半个多月,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也没有知道他们要去哪,即使是叶叔衣雷政也一样,他们只是听从衣秦天的命令,一直在山林里前行。
山林里的环境很恶劣,风餐露宿,食不知味,水无净水,而且他们在乘坐驼鹰的那晚还经历了一场大战,很多人受伤,山林中无法救治,他们也没有药,很多人都伤的越来越重,可居然没有人质疑衣秦天的领导。
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衣秦天曾是轩辕三杰,但那是曾经,是二十年前,而且就算是二十年前,身为当时云音阁主人的他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事迹。然后在二十年前,刀王叛乱结束之后,衣秦天就开始游历九州,成为了第一个天下行走,也算是为天下所有大势力的徒弟给了一个更容易成名的机会,而后十五年前他带着妻子孩子回到苍云山,再然后十年前他的妻子在他的照看下死在关SD再然后他十年不振,十年后被人带着衣家赶出苍云山。
系数衣秦天以往的事,都是有虚名,但没真正出彩的事,很多人都认为衣秦天是个难成大事的庸才,只是有个好父亲,有个好大哥。
可现在,衣秦天带着近百人在山林中无故吃苦近半个月,没给任何人说原因,却也没有任何人质疑他,这就是曾经身为轩辕三杰的衣秦天的能力与魄力。
而在衣秦天的带领下,衣家近百人在山林中转了半个月之后,终于在衣岚一行要进入墨柳城的时候,准备进入他们的目的地青木川了。
青木川是衣秦天曾经给衣岚所说的目的地,也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衣家目的地,青木川虽然是个城,但它本质上不算是个城,它太小,还不及同方一半大,连城墙都没有,更像是个大一些的镇子,赤阳川穿城而过,东边是城东,西边是城西,城西更靠近青山,甚至很多人就住在青山脚下,而琥珀认为的轩辕氏分支城西刘家的庄园,甚至还包含了一小部分青山。
衣家走了半个月的山就是青山,青山是关山的分支,而关山不单单是在天音国,它由西北向东南,几乎横断了整个北二州,像是一个巨大的城墙,而无数细小的分支山脉横穿在各个国家,各个郡中,青山就是其中之一。
衣岚他们到墨柳城差不多是在中午,而衣秦天他们到青木川已经在傍晚了,天空与大地有一半被夜色笼罩,他们从树林里出来,像是从夜色中走出的鬼。
这群鬼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独自一人站在山脚下,半娄着身子,穿着像是个管家,老人站在山脚下,不急不躁的站着,像是在等谁。
衣秦天走到老人面前,老人抬头看了看衣秦天,脸上露出一丝笑,笑得很浅很温柔,和衣秦天很像,老人拱了拱身子,表示尊敬,然后转身当先领路,衣秦天跟在他后面,衣家近百人跟在衣秦天后面,全都很安静,没出一点声音。
老人看起来很老,但是脚程一点都不慢,也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地本来就离山脚下不远,他们来到一处庄园,庄园就在山脚下,甚至庄园后面能直接上青山。庄园看起来灯火通明,但走进去却发现几乎没有人,偌大的庄园看起来很静。
衣家近百人到了庄园里之后,没受伤的护卫自动留下,叶叔开始安排护卫工作,明哨暗哨很快就在整个庄园里布置开,老人安排下人带领衣雷政和妇孺们置放行李,衣家近百人开始有条不紊的在这个庄园住下。
衣秦天走到庄园大堂,在主坐的位置上坐下,老人跟在他身后,立在一边,就像是个老管家。
“纸笔。”衣秦天随口说道,自有下人来,奉上浙商香茗泡的茶,奉上纸笔,衣秦天没有喝茶,拿起纸笔写下“青木川”三个字,然后交给老人“给藤荆寄去。”
老人结果来,对折放到信封里,然后交给下人,下人自去办这件事。
衣秦天看着老人,莫名的笑了笑,笑容温柔“梁显那边什么情况?”
老人眯眯眼,看起来就像是眼睛不太舒服的老管家“梁显前几年还好,最近几个月开始有些活动了,两个儿子一个派去了王域,一个到关山附近,具体做什么还没查清楚。”
“不重要。”衣秦天此时才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并没有享受的表情,看起来更像是食不知味“梁显想做什么,或被人安排准备做些什么都不重要,我们只要知道他已经有动作就好了。”衣秦天又笑,笑容很莫名其妙“梁显身为当年刀王的随帐校尉,本是军师一样的存在,刀王叛乱之后安安稳稳养老就算了,要是有动作,就可以直接摘了他。”
老人点点头,没说什么,衣秦天也没说话,大堂里一下变得很安静,宽敞的空间里能看到庄园里摇晃在月影下的树。
衣秦天笑了笑,笑容有些奇特,却又温柔如水“刘石,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怎么爱说话。”
老人,或者说刘石笑了笑“阁主,祸从口出,尤其是我们做密探的,更应该管住嘴。”
“阁主?”衣秦天眯眼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茶已经有点凉了,衣秦天却不在意“云音阁上一个阁主是你,现在的阁主是音贤王,我从来没有当过阁主,又何必这么叫我。”
眼前的老人就是琥珀曾说过的城西刘家的刘石,也是谣传是轩辕氏分支的刘家的家主。这个叫做刘石的老人作为一家之主,却一点威严也没有,眯着眼微微笑着,就像是寻常人家上了年纪,内心无欲无求的老人,在衣秦天面前的时候更像是个老管家。
可他是云音阁上一位阁主,云音阁密探时代最后一个阁主。
云音阁本来就是朝廷的密探组织,只是因为衣秦天的原因,才改变成朝廷的魂师组织,十几年的改变,又有了音贤王这样一个醉心权势的阁主,云音阁中魂师的部分越来越大,密探的职能则变得越来越少了,现在即使有朝廷的全力支持,可能打探消息的能力还不如眼前这个上一任阁主。
一念及次,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上一任阁主刘石虽然没有流露什么情绪,嘴角的笑容却收敛了一些。
“云音阁是一把刀。”刘石说道“这把刀握在高手手里能洞察先机,直刺要害,一击致命;握在庸人手里,只能坐等雨水渐打,铁锈满是。先皇……”刘石顿了一下“........先皇迟钝,不会用这把刀,刀刃向着自己人,又让这把刀里掺了太多杂质,这是刀的悲哀。”
衣秦天没说话,二十年前的云音阁确实是刘石所说,所有的密探都用来监察百官,却不用来监察他国,后来还让很多人在云音阁中安插人手,最著名的大概就是刀王安插的人手苗三刀了。
“高手渴望好刀,好刀也渴望高手,您就是用刀的高手。”刘石看着衣秦天,脸上一点恭维的表情都没有,因为他说的是实话“这么些年,大多数人都在关注云音阁越来越强的魂师,却不知道云音阁现在的密探已经遍布九州,只是可惜了,现在这些密探都只是握在我手里。”
刘石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只有一丝丝。因为他毕竟只是上一任云音阁阁主,现在握在他手里的密探,就不是云音阁不是天音的密探了。
“怨我么?”衣秦天看着刘石笑着“十几年前我让你把阁主的位置让给音贤王,把你派到这里看着梁显,你怨我么?”
刘石没回答,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恭敬的站在那里,但衣秦天明白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果然对云音阁有很深的感情,只是想做大事,怎么能对一个地方有感情啊......”
刘石还是没说话,站在那边安安静静的,像是个听主人随意唠叨不发表意见的老管家。
衣秦天抿了口茶“十年吧,十年后你还活着,不论是你手里握着的密探云音阁,还是现在音贤王握着的魂师云音阁,都将是你的。”
刘石没说话,但微微弯了弯身子,像是鞠了一躬。衣秦天笑着挥了挥手“你刘家在云音阁待了很多年,我把你派出来,将来再还你一个更强的,算是相互抵消了吧。”
刘石没说话,只是再次弯了弯身子。然后转身,从一旁拿了个卷宗放倒桌子上,衣秦天推开茶杯,把卷宗打开。
东方东皇殿天下行走禄岐君枯坐黄帝陵看日出日落不再离开,自此约三月有余,气息饱满似有所悟。
修罗神殿天下行走祁念游历中州突然改道北二州,在同方转道云止。
神农氏圣女姜叶儿失踪,据推测应该在中州谈月府,估计目的地在北二州。
剑圣宗野枯坐剑庐,弟子百朔在柳国公府沉思月余,似有所得。
修罗国派使者来接质子修离尘回国,估计还有两天队伍抵达云止,队伍中有铁黎侯,晨主教,还有袁仲。
蓬莱岛武盟开始公开收学子,北二州甚至中州都有人已经抵达蓬莱岛。
这一份卷宗和一个月前摆在皇帝李成眼前的那一份差不多,只不过更详细,更具体,也更接近现在。很多大事很多大人物的所作所为都在上面记录着,显得有些厚,这也体现了刘石手中握着的比朝廷更大的密探能力。
衣秦天很快就看完了这些,然后他翻到了卷宗的最后,卷宗的最后有薄薄一页纸,只渺渺的记录了几行字,这些字写的是苍云山上的事。一共就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白塔中出来的迟墨,一件是入了祖坟的藤悟。
衣秦天看着这两件事看了很久,突然笑了笑。
白塔白塔,就是白家的塔,衣老爷子把迟墨留在白塔不单单是因为那里有阵法,更是因为那里有白家,可老爷子失踪不过三月有余,迟墨却已经出塔近两个月了,白家的队伍站的无比的迅速。
藤荆被迫让藤悟吃还魂丹,自埋于祖坟,等于是让藤荆砍了自己的左右手。想对付衣家的人很多,现在衣家消失在众人眼中,他们当先对付的就是最强的藤家,那么比较重要的是同方城一系列针对衣岚的袭击幕后黑手究竟是谁?知道当年往事,知道衣岚那个不知道真假的黄帝转世身份的人一共不足十个人,连音贤王都不知道,知道这事的都是苍云山上的人,那么幕后黑手一定是苍云山上的人,藤,王,白,齐,这苍云山上的四家一定有人和袭击有关,只是不知道是谁啊。
衣秦天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喝了口茶,突然笑着问刘石“修罗国来的使团中袁仲也在,你不想去会会他么?”
“作为同行,我很敬佩这个袁仲,只是我想,他应该更想见到你。”
衣秦天一笑,没有接这个话题,反而说道“修罗国很神奇,他们最强也是最弱的就是他们的皇室,皇室只有三个人,黄帝皇后和太子,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接离尘回去,如果离尘现在死了,他们就要再花二十年来培养一个太子,这样对天音来说,可是一大好事。”
“可是这应该是做不到。”刘石慢慢说道“修罗七候第一高手铁黎侯,五大主教之首晨主教,再加上袁仲,远有袁仲掌管全局,近有晨主教铁黎侯贴身保护,苍云山不动手,根本没办法杀的了他们。”
“苍云山自然不会动手,他们可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衣秦天笑,只是不知道话语中有没有讽刺什么“可这是在天音国,有人想要我们衣家,就有人想要离尘。”
刘石安静的想了一会,然后了然“音贤王,还有许世大.....”话还没说完,刘石就住嘴了,他想到或者说推断到了什么。
衣秦天笑笑“这么多年,你果然还是这么明锐啊。”顿了顿“音贤王想摆脱苍云山,必须要和修罗国合作,不单单借人,还要借兵,但他又不想看修罗国做大,而且借人还好,借兵有些人就不会同意,他只要这件事做得好,既能促进和修罗国的合作,又能抑制修罗国,还能消除不同意他借兵的人,一石三鸟,好计谋。”
刘石沉默了,而后难得的轻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惋惜一些可能要死的人“那我们怎么办,促进这件事,还是阻止这件事。”
衣秦天沉默了一会,习惯性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了的茶叶飘在水中,不断沉浮,像是不可预知的未来。衣秦天慢慢思考,他思考的不是音贤王或者许世,而是祁念。
祁念作为从修罗神殿到修罗国的上使,虽然没有实权,但却一定是这个队伍名义上的带领人,再加上他的实力,基本上他偏向于那一方,那一方就会成功,离尘死不死,都在祁念一念之间。
祁念是修罗上使,可本质他和修罗没有共同利益。祁念和音贤王合作,可祁念并不会为音贤王做一切。不可知也不可预测,祁念才是最难办的。
“阻止。”思考了很久,衣秦天慢慢说道,尽力不要离尘死,毕竟......他叫了我十年的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