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沐白有些不屑的撇撇嘴“果然是这个无聊的问题。”
“先回答你的问题吧。”沐白看着衣岚“你爷爷在二十年前的刀王叛乱里，并没有什么正反立场。？”
“那.......”
“哎！”沐白阻止衣岚“只能问一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
衣岚不说话了。
“我知道这个答案你不是很喜欢。”沐白看着衣岚“我需要先知道，你问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是需要我回答一个不满意的问题稳定你的内心呢，还是需要我回答一个真实的答案哪怕会毁了你对于你爷爷教导你那句话的理解。”
衣岚沉默思考了一下“我需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这还不错。”沐白眼中有些赞赏“如果你只是想听到一个满意的回答来让我安慰你，那可就很没有意思了，现在你想要真实的回答，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你了解你爷爷么？”衣岚想了想，还没有回答，沐白就问了第二个问题。
“你觉得你对于你爷爷教你的那句话理解的对么？”第三个问题接踵而来。
“你觉得你的理解和你爷爷对这句话的理解一样么。”
衣岚沉默了，对于这三个问题，衣岚只能回答第一个，就是不了解他爷爷，所以接下来的两个问题，他都回答不了，因为他不了解他爷爷，所以他不知道爷爷对于这句话的了解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和爷爷的有什么不同。
“那么，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沐白明明是飘着的，却虚空中盘坐下来，他说过不想给衣岚教什么，现在他们两个却像是夫子和学生“你对于好坏，和正反的理解是什么？”
衣岚沉默了，他注意到沐白问前三个问题的时候，说的是问他几个问题，问这个问题时，却说的是回答他一个问题。于是衣岚思考了一下，说道“我的理解，好是正义的事，坏，是邪恶的事，正是对的事，反，是错的事。”
沐白嘴角带笑，似乎是觉得这个回答很可笑，但他却没有嘲笑衣岚，而是反问他“那照你这么说，正和好的区别在哪里？反和坏的区别在哪里？”
衣岚沉默了，他知道虽然自己对于好坏正反的定义用了不同的字眼，但是从本质上来说，好与正，坏与反并没有区别。
“没有区别，这你自己应该知道，那么我问你。”沐白看着衣岚，敛去嘴角的笑意，显得很认真“既然正与好，反与坏并没有区别，那么你对于你爷爷教你的人可无好坏，不可无正反的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衣岚沉默了，这是一个刚刚就问过的问题，也是一个衣岚原本回答不上来，现在还是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沐白本来也没需要衣岚回答，他只是需要衣岚真正能明白问题的所在。
“所以.....”衣岚沉默了很久，看着沐白有些迟疑地说道“其实是我理解错了这句话？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我所理解的意思？”
沐白没说话，也没有摇头或者点头这样明确说明这个问题答案的动作，有些答案，需要衣岚自己思考得出来。
“如果我对这句话哪里理解的不对，那么一定是在好坏与正反的理解上。”思考了很久的衣岚，看着沐白有些不解“但我想不出我到底哪里理解的不对，请前辈点拨。”
“给你个提示吧。”沐白看着衣岚“你对于好和坏，正和反的理解并没有错，但你对于好坏和正反的理解有错，这是一个词，不是两个字。”
衣岚沉默了一会。
“所以我对于这句话的前半段理解是对的，人可以没有正义与邪恶，那么后半句呢？正反的意思，正反的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衣岚看着沐白，表情还是很疑惑。
“正反是两面。”沐白看着衣岚决定直接跟他讲，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好坏或者好与坏的意思差别不大，但正反不一样，正反作为一个词的时候，往往就代表正反两面，所以你明白你爷爷对你说这句话的意思么？”
衣岚沉默了，他从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才说道“所以我爷爷的意思是：做事出发点不论好与坏，但结果一定要接受他的正反两面？”
“嗯。”沐白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爷爷其实是想让你坦然面对结果，不是让你在做事之前选择。”
“不论是你爷爷还是你父亲衣秦天，都是没有好坏但有正反的人，他们手上都沾了很多人的血，有的是好人有的是坏人，可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论他们做的事是好事还是坏事，得出的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他们都坦然的接受，这就是正反。”
“所以......在刀王叛乱中，爷爷做的只是没有好坏是么？而正反就是不论是平反的正结果还是维护奢侈统治的反结果他都接受了。”
“嗯～你总算理解了一些。”沐白点点头，很满意的样子“对于这句话，还有你爷爷和衣秦天所做的事，你要慢慢理解才可以，现在的你不理解不了解的东西太多了。”
衣岚还想说些什么，沐白赶紧伸手制止他“哎～今天的授课结束了，我可不喜欢一直给不成熟的小鬼讲道理。”
衣岚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沐白又阻止了他，还挥了挥手“赶紧回去吧，我懒得跟你说话，很多年没说过这么多话了，累的很。”沐白的身体开始化成一缕缕的光线，光线很温柔，不是很明亮，光线一缕缕的回到戒指里，等到沐白快要消失的时候，他最后一句话才慢慢传来“以后没事少叫我，我虽然不讨厌你，但我讨厌你身上流的血。”
月光如水，只剩下衣岚一人孤坐林中小石，背影寂寞的像是只有一个人。
衣岚有些不同了。
这是这几天赤峰对他的感觉，他可以感觉得到衣岚这几天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这种不同的改变是很渺小的，渺小到很多人都发现不了。赤峰能发现，是因为他和衣岚在研究武师和魂师。
最开始，当他们烤兔子吃的那晚结束之后，他们开始讨论武师和魂师，衣岚虽然不是魂师，但也算增长了一些魂师的知识，对于很多魂师的知识也了解了一些，而身为魂似的赤峰，则是在了解了衣岚剑意的经验之后，对于魂力的运用更强了，现在的他，肯定比以前的他强。
后来因为老烟头关于刀王往事的故事，让大家都思考了一阵别的事情，这段思考的时间对于衣岚来说格外的长，比大家多好多天，这些天里他们也没有再练习剑意。
再然后的忽然一天，衣岚似乎是想通了，不再纠结于正与反的问题，又和以前一样了，赤峰还以为他是自己想通了，不知道他是找了个叫沐白的魂魄学习了一番。
而后在衣岚重新与赤峰练习剑意的时候，赤峰发现了不同，衣岚的剑意不同了。
剑意上的细微差距是很难发现的，不论是他二叔还是琥珀长空都没有发现，但赤峰和他一起练剑意这么多天，细微的差距一下就感受到了。
衣岚的剑更快了，也更加一往无前，多了些不可阻挡的味道。一开始赤峰只是感觉到衣岚的剑意变快了，变得毫无征兆，直到衣岚再一次用出手刀的时候，赤峰才感觉到了一丝丝别的意为，衣岚的手刀是很赤峰学的，赤峰很清楚衣岚手刀的刀意，可那次的手刀多了些赤峰不太明白的刀意，直到赤峰看到在一边嗑烟杆的老烟头，才察觉到，衣岚的刀意和老烟头那天用出的一字刀很像，都带着些一往无前不可阻挡的意味，甚至衣岚的刀意比老烟头的更甚，那种不可阻挡的意味，即使没有魂力，也让赤峰感觉到了锋利的感觉。
意由心生，衣岚的心变了，不再惧怕结果，接受所有正反两面，出手时就不会犹豫，就更快更不可阻挡。
衣岚和赤峰不知道的是，这样的意味，不单单出现在一字刀上，剑圣宗野的十步剑也是这个意味。
仗剑行千里，十步杀一人，这样的剑意又是谁可以阻挡的呢。
但最不可阻挡的不是剑意，是时间，他们从同方走进鹤辕郡用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前面十几天，因为毫无预兆的大雨，他们走走停停，十几天走的路还不到一半，后面几天雨季过了，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历经几天之后就要到墨柳城了。
“啊啊啊啊，终于要到墨柳城啦。”赤峰盘算了一下，今天差不多就要到墨柳城了，刚跟几个人一说，激动的琥珀就毫无淑女形象的大叫起来，引得他的父亲二叔频频怒视，但琥珀受宠，二叔也不好做什么，在车队呆的这近一个月，衣岚总觉的琥珀这么假小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估计就是家里面太宠她，而他家有只有他一个女孩子，跟在一帮男孩子身边，就变成了现在的假小子样了。
“快不要叫了。”赤峰拿了个果子塞到琥珀嘴里“不就是到墨柳城了么，去同方的时候也经过了啊，你现在叫这么厉害干嘛。”
“哼！”琥珀怒视赤峰，在怒视衣岚，然后恶狠狠的咬了口果子“你们两个这几天就知道讨论什么剑意魂力，都不理我，我都快无聊死了！难得到墨柳城能玩玩，我开心开心还不行么！”
衣岚赤峰连带着长空都捂住耳朵等琥珀吼完，然后赤峰揉了揉耳朵“那不是有长空陪着你呢么，你无聊什么啊。”长空在一边使劲的点头，而衣岚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琥珀瞥眼偷偷看了衣岚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琥珀觉得这几天衣岚有些不同，除了变得更安静之外，还总让人觉得有些害怕，感觉就像是呆在一把锋芒初露的刀身边，让天不怕地不怕的琥珀，难得的害怕了一些，都不敢正眼看衣岚了。
“我......我就是觉得无聊不行啊，大家一起玩才好对不对。”琥珀转过头不看衣岚，强词夺理的说道。
赤峰扶额苦笑不说话，衣岚也笑笑不说话。
他身上的变化，赤峰琥珀感觉得到，他自己当然也感觉得到，而且比他们感觉的更清楚，他察觉到自己跟沐白说话后的改变，见过苗三刀从天而降的一字刀，见识过叶叔罪剑业火的十步剑，更是见过练武塔衣秦天在他面前不远处使用的长虹贯日，他曾清晰的感受过这三种剑意，自然明白自身剑意的改变，也更明白自己剑意改变的更想什么，只是现在他还控制不了，心初改，意不定，现在的他就像是刚刚锻造好的剑，还没有合适的剑鞘，漂亮锋利的剑刃就露在所有人眼前，只是看看就会让人觉得害怕，而他少说话就是在慢慢磨这剑意，让他锋芒内敛。
“话说.......”琥珀看了看官道周围，官道两侧的树沿着官道一直前行，大多都是松树，还有些别的树，但不是在河边，并没有柳树“有一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琥珀瞄了瞄衣岚，还是看向了赤峰“明明没有柳树，为什么鹤辕郡的郡府要叫墨柳？”
看着提问的琥珀，衣岚忽然想起自己向沐白提问时，沐白最开始问他的问题，他笑了笑，问琥珀“你是想听一个你想要的答案，还是想听一个真实的答案？”一开口，锋芒毕露，满座具惊，连拉车的马都被吓的停了一下，衣岚无奈一笑，闭嘴收敛气息，而边上的赤峰则一脸惊奇的看着衣岚，衣岚还不是魂师，只是心境改变引发的剑意改变就能使人感到害怕，这可是他这个魂师都做不到的事。
“你干嘛！”被吓到才回复过来的琥珀有点忍不住了，想起来这几天连看都害怕看的情景，终于有点不满的闹了次小情绪，衣岚抱歉的笑了笑，没说话。赤峰在一边挥了挥手，让琥珀冷静一下，然后强行转移话题。
“这个墨柳城之所以叫墨柳城呢，不是因为柳树的原因。”琥珀还有点小情绪，赤峰挥了挥手，琥珀才勉强安静听着“之所以叫墨柳城，是因为这里曾是国都墨城，天音在很多年前还没有这么大的时候，鹤辕郡还不是天音的一个郡，而是天音国外的一个小国，叫柳国，当时的国都就是墨柳城，当时叫做墨城，后来天音版图扩充到青阳郡的时候，就出兵占领了柳国，改为鹤辕郡，为安抚遗民，原本的国都成为郡首，改名墨柳城，也算是纪念原本的柳国。”赤峰迟疑了一下，有点不确定的说道“听说以前柳国的皇室供奉着一个魂师门派，后来天音扩展，柳国皇室虽然消失了，但哪个魂师门派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强了，尤其是二十年前，听说当时这个门派都相当于鹤辕郡的皇室了，鹤辕郡的很多事都要经过他们才能办的成，这个门派，好像就是风雷阁。”
衣岚皱了皱眉，他注意到赤峰说风雷们相当于皇室的时候是二十年前，也就是刀王叛乱那几年。
琥珀也皱了皱眉，她也注意到一些事情，只是家里最宠她的爷爷出生行伍，最爱给他讲行伍之间的事，所以她注意到的是威胁，她问道“鹤辕郡算是王域的门户之一，上面的人怎么会把风雷门这样一个威胁放在门户边上？难道没有什么制衡他们的措施么？”
衣岚从来没有听过琥珀居然能讲出这样有大局观且正经的话，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赤峰明显就听过几次，想对来说淡定的多“怎么会没有制衡，鹤辕郡多山贼，又是天音精兵的兵源地之一，还有风雷阁这样的潜在威胁，所以每年云止都会派军中有名的将军留在鹤辕郡，名义上是招新兵，练精兵，事实上就是握着兵权防风雷阁，听说华旭池将军现在就在鹤辕郡练兵。”
“华旭池？”琥珀一脸迷惑“谁啊？”
“少年名将啊！”赤峰看着眼前三个一脸迷茫的脸，很是悲愤“你们居然不知道他！天音讲武堂十五岁毕业，被许世收为徒弟，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十年前天修之战，许世将军镇守关SX年仅十八岁的他被委任大将军镇守关SD关SD固若金汤，后来在鹤辕郡练兵，一练八年，练出的精兵遍布天音各大军府，而且还是个魂师，天赋奇高，是一个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魂爵，门生遍布军中，被称为天音军中除了许世的第一人，你们居然不知道？”
琥珀长空一脸惊讶，很明显是被这样强大的人生惊呆了，而衣岚则皱了皱眉，他注意到了一些问题，那就是他记得十年前天修之战大伯衣舍安去了关SX而他父亲衣秦天和她母亲一起去了关SD然后她的母亲就没再回来。衣岚眉头皱的更重，他想要再问问，但是车外传来一阵声音。
“准备好，我们要进城喽。”
四个小家伙停止讨论，掀开车帘，车外黑色的城墙赫然屹立。
墨柳城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