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能够去省报找梁慧的姑父,因为当天晚上,我和张梦回到学校后,一进宿舍的门,就发现我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人。
“马钢……”
我又惊又喜的喊道。
“石柱……”
马钢边喊我的名字,边哭着爬了起来。
我这才注意到马钢眼角的淤青和胳膊上缠的绷带。
“你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家庭暴力吧?”
想想他那温柔可爱的“妻子”,也不像那种不讲理的人啊!
“哎呀!别说啦!石柱,我现在死的心都有。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马钢恨恨的说,淤青的眼角有泪滑落。
“怎么回事?马钢,有人欺负你还是你又惹什么祸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又想起当年对马钢说过的承诺。
马钢显得很委屈,却又不好意思守着这么多人说出原因。大概有什么隐情。
“石柱,我们出去说吧!”
临出门的时候,我上铺的王申冲着我喊道,
“石柱,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跟兄弟说一声,不要客气。”
他这么一说,别人也都纷纷表态,我冲他们回了句,
“谢谢了,兄弟们。”
人就是这么种奇怪的动物,特别是中国人,都爱跟风。王申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相信他是出于本意,而别的人不过是随声附和罢了。
就像古人说的,兵熊一个,将熊一窝。当年日本人打进来的时候,中国老百姓都任由欺凌,那是因为没有人领头反抗。所以当心中的怒火压抑到极点,某人适时站起,振臂一呼,大事可成……
马钢在校外小路上,趴在我的肩头痛哭流涕,就像那天梁慧一样。可是感觉上却差的太远了。
我嘴里不停安慰他,心里却只想骂娘。旁边不时有人用疑惑的目光打量。如果有那天见到我和梁慧那一幕的,大概会认为我男女通吃呢!
想到这些,我看着马钢,忽然忍不住一声大吼,
“别哭了……”
马钢惊愕的抬头看着我,一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尽量压低声音,
“马钢,你说你一个爷们家,怎么这么怂包。哭顶个屁用。有什么事至于让你这样啊!”
马钢听完,极力忍住抽泣,
“石柱,这么多年我就哭过两回。一回是你那次打我,那时候小,我第一次见到出血,所以才会那样。
还有一次,是小云怀孕,我躲起来不敢露面。却又始终放不下心来。
石柱,凭良心说,小东北那次打得我那么狠,我都没哭,你说我算孬种吗?”
我没有说话。马钢和我在Y市这几年耀武扬威,称王称霸,也不能说完全仗着他妈。
就像当年去二中给张梦出气,他面对比我们壮的多的韩国华,没有丝毫惧意。反而要硬碰硬的正面对决。事后连我也自叹不如。
如此一个胆气十足的热血青年,究竟是遇上了什么样的事情,让他变得这么怂包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马钢的话终于为我揭开谜底。让我头发根根竖起。
“我到政法学院上学是家里安排好的。这你都知道。我在没来报道之前,一直有种优越感。觉得自己比别的同龄人条件好。
直到入学后,我才发现,省政法学院的学生其实有很多都是我这种情况。甚至比我的条件要强得多。
我这才意识到这是在省里,父母的那点官职、能力在地方上还能提提,在这儿什么都不是。
因为小云说不习惯和别的女生挤宿舍,我们就在校外租了间房子。平时吃饭都是去学校餐厅。只有晚上我们才回租住的地方。
半个月前,我和小云去餐厅吃午饭。当时人很多,虽然售饭的窗口有好几个,却都排起了长队。
为了节约时间,我和小云分两队排的。这样谁先排到,直接打两份饭,另一个人也就不用再等了。
快轮到小云的时候,我前面还有七八个人,所以我就站到一边,等小云。
这时候,忽然有个小子从旁边挤到小云前面,叫里面的食堂师傅给他拿这菜、盛那菜,我当时很生气,可一想咱初来咋到,看那小子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知道什么路子,就忍了下来。
小云的脾气你知道,虽然是独生女,可是从来都不会乱发脾气……”
我听到这里,脑子里立刻出现那个白白嫩嫩的,特别爱笑的女孩,就笑着点头,表示对他的话十分赞同。
马钢接着说道,
“小云当时不满的看了那人一眼,那小子可能感觉到了,忽然回身朝她的胸部推了一把,还凶巴巴的说,‘你他妈新来的吧!不认得老子是谁?找日啊?’说完还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我脑子立刻炸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情况,过去揪住那小子头发,一把放倒在地,接连踢了好几脚。
小云死死拉住我,不让我再动手。那小子趁机爬起来溜了。还边跑边喊,‘你******有种,你给我等着,我让你好瞧。’
旁边有人小声说,‘兄弟,你惹祸了。他表哥是东山帮的,你赶紧……’
有人拽了他一下,那个人赶紧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我打断马钢的话,问道,
“东山帮?东山帮是个什么玩意,是个帮会吧?不过政法学院毕竟是讲法的地方,难道还怕这种歪门邪道吗?”
马钢苦笑一下,说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事实证明,这种理论只是大道理,说说还可以,在现实生活中根本就行不通。
有个高年级的师兄偷着跟我说,‘兄弟,你惹不起他们的。还是躲躲吧!那些人都是亡命徒,打起架来不要命。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你。’
听这么多人都这么说,我开始觉得事情有点麻烦。就和小云商量了一下。小云劝我回家呆段时间,反正这里学不学习没人管,只要到时候能顺利拿到毕业证就行。
我回家待了十多天,小云打电话来说没什么事了。我就回来了。
昨天……”
马钢说到这,情绪忽然变得特别激动。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抚着他,心里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浮现。
“昨天放学后,我和小云刚一出学校大门,立刻被七八个人围了起来。他们强行拉扯着我们上了一辆面包车,一直去了郊区。
下了车,他们几个人对我又踢又踹,我为了息事宁人,没有反抗。可是后来他们朝小云去了,我想要拼命,却被他们死死按在地上……”
马钢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神里充满了恨意。牙齿被咬的咯咯作响。
我被这样的结果所震惊,瞬间血往上涌,身体急剧膨胀像是要炸开一样,心跳变得剧烈而沉重,一下一下,天崩地裂,地动山摇。虽然马钢并没有再说什么,可是我能猜到后来发生的一切。难怪马钢会变成这幅样子。
我猛然一拉马钢,
“走,找那些畜生算账去。”
马钢可能被我拉疼了伤口,不自觉的“哎哟”一声。看着他胳膊上缠满的绷带和脸上的伤痕,我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就凭我们这一个半人去找一帮亡命徒拼命,最好的结果也就落个玉石俱焚,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况且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了。看来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小云呢?现在在哪儿?”
马钢耷拉着脑袋,说,
“发生那件事后,小云躲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去报警,可是那帮人什么证据也没留。这个仇不报,我真的不想活了。”
说完,他又大哭起来。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把他搂在怀里。
世上有两种仇恨不共戴天,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虽然西南那个国家现在与中国建交,可是依然无法让我不去恨他们,恨那场战争。由此我也能深刻体会马钢此刻的心情。
自己心爱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被别人***这是多么残忍的一幕,这种禽兽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我陪着马钢回到他租住的房子,看着眼前目光呆滞的小云,心里像被针刺一样难过。
临走,我对马钢说,
“马钢,你照顾好小云,顺便养好伤。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不过要沉住气,以免打草惊蛇。”
马钢感激的点着头,说,
“石柱,我知道这件事和咱们以前经历的不一样,如果你不想管,我也能理解,绝不会怪你。”
我故作轻松的一笑,拍着他的肩,
“说什么呢?我们还是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