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时间终于到了,考完试后,我长出一口气。这一年来我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不管考得怎么样,都已经成定局了。
我打定主意,不管考上考不上,我一定要去省大,去见梁慧。我要当面告诉她,我想她。然后……
我的高考成绩还没有出来,马钢“夫妇”却已经被家里人安排好去省政法学院。
听马钢说,他爸爸妈妈已经为他俩打通了一切关系,只等毕业以后就能直接到对路单位上班。
我听后,不以为然的笑笑。马钢从小到大就是这么好命,不知道他要是没有了父母的关照,又会如何在世间谋生呢!
我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省大的章映红了我的心。我终于没有辜负梁慧的嘱托。
妈妈十分激动,为此她拿出爸爸的照片摆在客厅里,又是烧纸,又是上香,又哭又笑的足足折腾了大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神经错乱了呢!
我的妈妈今年才四十多岁,头上的白发,眼角的皱纹却显得与实际年龄差距很大。这些年来,她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将我拉扯大,吃了多少苦不说,还付出了全部的青春。
想想这几年自己的恶劣行径,经常三天两头不回家。可是毕竟是在本地,没有远离。
这次一去就要好久回不来,我的心里不禁充满了不舍。爸爸呢?当年他接到部队通知,离开新婚妻子,离开亲人的时候,明知道有可能会回不来了,他当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开学的头两天,我怀着离别的愁绪和对重逢的期盼踏上去往省城的火车。
妈妈提前都跟人打听好了,托人给我买的是带座号的车票。送我上火车的时候,一个劲的叮嘱我,在站台上看好车厢号再上。上车往里走,按号找座位。
妈妈对不能亲自送我去学校,心里充满了愧疚。她很为难的对我说,厂里最近不景气,听说领导要对现有员工进行优化。说的通俗点就是下岗。
妈妈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候请假,因为这个工作对我们家来说太重要了,她实在不能冒这个险。
我当然不会怪她不去送我,我心里只是非常难过,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扛起家里的大梁,让妈妈过上富足的生活呢!
妈妈再三叮嘱我,出门在外,要与人为善,不要和人起争端。我知道她是怕我一个人在外面吃亏。我虽然已经年满十八周岁,是成年人了,可是在妈妈眼里,我仍然是个孩子。
我按着妈妈说的步骤上了车后往车厢里走,第一次出门,我以前连汽车都没坐过几回,更别说火车了。
汽车一般都是一人一个座,火车上却没那么有秩序。座位上,过道里,车厢里,车厢连接处,到处都挤满了人。
看穿戴打扮,听说话拉呱,一少部分是学生,其他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学生家长。
我的座位是18车079号,在车厢中部。由于车厢里人太多,当我提着行李,费力的找到079号座位时,火车已经开动了。
这时,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那里坐的有人。我以为是自己找错了地方,掏出票来对了一下,没错,就是这里。
看看座位上的那个人,我不禁皱起眉头。这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圆盘大脸,络腮胡子,还配了个“铮亮”的“发型”,一件宽松的银白色马褂,领口、袖口处不时显露的刺青,让人一看就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尽管车厢里人挤的满满的,可是这位光头佬却独自霸占了四个座。两个胳膊抱在胸前,双眼微闭旁若无人的坐在双人座上。双脚很自然的平伸,放到了对面的座位上,并且腿故意分的老开。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五十六个不在乎,好像谁也看不进眼里的自大样。
偏偏他这副样子,还真的把满车厢的人都镇住了。哪怕人群再使劲挤来挤去的,也没有人敢涉足他的“一亩三分地。”
我不屑的摇摇头,正要有所动作,忽然记起妈妈的叮嘱,不禁有些犹豫。
这时我敏锐的感觉告诉我,人群里有双眼睛正盯着我不停的看。我猜想可能是光头佬的同伙,下意识的望了过去,却立刻呆住了。
那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年龄和我差不多大。一头乌黑的秀发很随意的披散在肩头。细长的柳叶弯眉,漆黑如宝石般的眸子,倔强挺直的鼻子下是一张温润饱满的小嘴。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修饰的痕迹,却无比清新自然。精致的脸孔、白皙的项颈,娇美的身材,任谁看了都会有一丝怜爱涌上心头。
我愣愣的看着她,觉得很是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她被看的不好意思了,冲我笑了下,随即赶紧低下头。
我猛然回过味来,又惊又喜的喊道,
“张梦……”
是的,她就是我的老同桌,当年对我最好,把我当成她最好的朋友来看待的张梦。从小学毕业到如今,我们已经六年多没见面了。
张梦身边有个穿戴入时的中年妇女听见我喊,看了我一眼,然后问张梦,
“梦儿,你们认识?”
张梦还是和当初那样爱害羞。她并没有抬头看我,只是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像个受气包似的回答道,
“嗯,他是石柱……”
中年妇女显然听到过我的名字,听说是我,马上很热情的冲我打招呼道,
“噢,是石柱啊!我是张梦的妈妈,以前经常听她说起你的。怎么,你也是去上学吗?”
我一听是张梦的妈妈,连忙回答道,
“是啊!阿姨,我是去省大报道的。你们这是……”
听我发问,勾起了张梦妈妈的满腹委屈,她唠唠叨叨的讲了一通,
“哎呀!别提了。我家张梦也是去省大报道。本来说好了让张梦的爸爸开车送我们的,可是临到报道,她爸爸又出海了。说是要去澳大利亚。真烦人,家里有车我又不会开,唉!你说这事闹得……”
张梦的妈妈是个性格直爽的人,嗓门挺大,她一开腔全车厢的人大约都能听到。
大光头似乎被吵到了,他哼唧了一声,眼皮往上撩了几下,似乎想要发火。吓的张梦妈妈赶紧闭了嘴。
我对此毫不在意,因为我只是因为妈妈的原因不愿意随便惹麻烦,可是那不证明我石柱怕事。要是谁惹了我,就是天王老子我也要动一动。
“是啊!阿姨。火车上这么多人,您这个年龄是够辛苦的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暗自庆幸,亏着妈妈没有来送我。不然就她那个身体也够受的。
张梦妈妈守着光头佬似乎有些忌惮,但是脸上又写满了愤愤与不甘。她从兜里掏出两张火车票,拿给我看了看,然后又用手狠狠指了指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光头佬。意思不言而喻。
我看到张梦妈妈的车票上写的有座号,结合她刚才的举动和面部表情,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又抬头看看行李架和座位靠背。把背包放到脚底下,向张梦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躲得远点。
等一切安排就绪,我用手碰了碰光头佬,
“喂,伙计,麻烦你,让一下……”
光头佬迷迷糊糊的撩开眼皮扫了我一眼,可能见我瘦了吧唧的没怎么重视,又耷拉下眼皮打起盹来。
我加大了力度,平伸手掌,用手指专朝他肉少的地方戳。这小子嘴一咧,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