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季节的夜晚，天气已经有些寒冷。
虽然些许的寒风还不至于对这些强健的战士产生多少影响，但取暖总是一件好事。
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火堆边上，一边用皮制的酒囊和木制的杯子饮酒，一边小声地聊天。
酒是晚饭时间送来的，与烤肠和面包一起。虽然只是粗劣的麦芽酒，但作为解渴饮品还算得上够格。
在这片算得上平静的气氛中，只有三个人仿佛置身于外。
三位百夫长独享了营地中心最大的火堆，只是他们的表情似乎与这场景并不相符。
“好吧，好吧，”阿道夫轻轻晃荡着酒囊，满脸不屑与嘲弄的神色：“那位亲爱的‘小’皇帝，打算明天一早出发？”
贝伦皱了皱眉，并没说什么：“是的，陛下的传令官确实这么说。”
“啊哈，罗马人的皇帝，帝国的拥有者，现在居然是个带着双百人队上战场的小子爵？哦，世事无常啊。”
“这是奥丁大神的旨意，我们只需要服从。”
阿道夫瞟了一眼查尔斯，似乎对于他并没有插话感到惊讶。老战士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两眼注视着手中的木杯。仿佛发现了他的窥视，查尔斯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我做什么？听队长的就是了！”
贝伦同样皱着眉头：“从今天晚上开始，按战时状态保持警戒。记住，我们已经不在赛奥多西城墙之内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站起身，向着一座木屋的方向走去。
阿道夫收起笑脸，满脸的孩子气变成了冷厉：“队长似乎……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啊。是吧？查尔斯。”
查尔斯点点头，脸上罕见地没有怒气：“既然这样，我们服从就是了。”
他站起身背对着火堆走向其他人，不曾脱下的甲靴反射火光：“全体停止饮酒！三组巡逻轮换守夜！其他人休息！”
贝伦躺在不够长的床板上，小腿垂向地面，双手垫在脑后。
奥丁大神的旨意？没错，这当然是神的旨意，至少他脑中的记忆确实如此。只不过，神好像给了自己一个了不得的任务。
他“想”了一下。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每当不需要“想”到的时候，一切都会消失；而需要的时候，只要轻轻“想”一下，就会立刻出现在面前。就像此刻，他的眼中漂浮着数行字迹：
可选任务：初次战斗（第一部分）
跟随皇帝参与他的战斗
可选任务：弑君者
杀死皇帝
其中第二个任务由鲜红的加粗花体字样组成，是在早上才出现的——就在被那位陛下要求战斗之后。
贝伦苦笑了一下。他和他的部下都并不是多么有文化的人，对希腊语和宫廷礼节几乎一窍不通，之所以要加上“几乎”还是拜托了那位宫廷礼仪官三天的指导。但无论如何，这几个字还算看得懂。
“奥丁大神啊，”贝伦在心中悄悄祈祷：“您的意愿到底是什么？我到底该如何做？”
清晨。
数辆载满辎重的平板车停在小镇墙外，粗羊毛毯子覆盖在食物上，既是为了遮挡苍蝇，也能在宿营时作为帐篷的一部分。几个农夫正拿着绳索围绕车体四处查看，遇到有些不牢固的地方就用绳索捆扎起来。100名穿着破旧而肮脏的粗亚麻布短衫的仆从排成松散阵型站在一边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混杂麻木和恐惧。卡尔站在这些人前方，一边训斥着手脚不够利索的农夫，一边频频转过头看向镇口，自己的主人将要走来的方向。
奥托在哪儿呢？
贝伦并不管这些。他正绕着院墙巡逻，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观察墙外是否有人接近。天色放亮之后的最后一队守夜由百夫长亲自负责，这是何时定下的规矩已经没有人记得了，但他们三人并不是第一批执行者。在他的记忆里，上一任也不是。
就在转过拐角的瞬间，他的眼角闪过一个黑影。
贝伦猛地抄起战斧，一个横跃扑向门口。无论进来的是谁，他都有把握在对方推开门的瞬间将斧刃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斧头，年轻人就像吓傻了一样懵了好一会儿。直到贝伦有些不耐烦地轻轻压了压斧头，他才突然哆哆嗦嗦地醒过来：“别，别杀我大人！是子爵大人让我来的！”
阿道夫和查尔斯也发现了门前的异状，不过对他们来说，巡逻队不能集中在一个地方是常识，因此只是看了一眼就各自继续。一个小队的五名战士已经拿上武器走了过来，虽然身上只穿有棉布内衫，但手中都握着圆盾和阔剑。
贝伦收回斧头，又单手把剑拔了出来：“说出大人的口信，然后我会决定是否相信你。”
年轻人看起来抖得更厉害了：“大，大人说，说让你们到镇口集合，卡尔会，会负责，安排的。”
低下头想了想，贝伦把盾牌挂回背上，举起左手：“负甲！集合！”
与他们在北欧的兄弟不同，瓦兰吉卫队虽然依旧使用战斧和圆盾，但早已淘汰了那些低劣的皮甲。富庶的拜占庭为士兵提供了精良的甲胄，而其中最为精良的重型复合甲则干脆是多种甲胄的集合。
在行军时，他们往往只穿着最内层的重链甲，而将外层的鳞甲和最外层的板甲部件固定在盾牌内侧然后背在背上，也就是贝伦所说的“负甲”。
数分钟之后，那年轻人大概是习惯了面前雪亮的剑锋，竟然努力着想要露出一个笑脸，只是他僵硬的面部肌肉与咯咯作响的牙齿似乎都不太配合。就在贝伦看着有些好笑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有些刻意的脚步声。
贝伦神情一肃，转过身：“集合完毕了吗？”
查尔斯昂起头，铁面具下传出有些模糊的声音：“第二百人队，集合完毕！”
旁边阿道夫有些匆忙而又不着痕迹地扶了扶盾牌：“第一百人队，集合完毕！”
贝伦目不斜视，伸出左手貌似亲密地按上年轻人的肩膀：“带路吧。”
“是，是的！大人！”
话语中，伴着一片牙齿敲击的“格格”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