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盯紧天空在心中默念着弓箭手射击的节奏,贝伦慢慢俯下半身。
从这个距离,已经能够比较清晰地看出敌军的部分结构,寻找一个合适的突破点也变成了依靠本能就足以完成的任务。
圣教的信仰优势确实加成很大,至少对方的轻装部队暴露在箭雨下却没有后退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尽管由于不持盾不着甲的缘故,每一发命中的箭支都能造成伤害,但最重要的目的却完全没有达成。
天空中的箭雨已经是第十一轮。因为前几轮保持了急射的缘故,弓箭手的射击频率越来越慢。贝伦必须把握好这个时间,在最后一轮箭支落下、敌方出现伤亡、进行小规模重整的数秒之内突入,将暂时的扰乱变得更大,直到变成溃退为止。
就是现在。
“冲锋!”
步兵冲锋带来的压抑感远远不如骑兵,但是这并不代表直面冲锋的人会感觉更好。
在撞上什么东西的那一瞬间,贝伦还抽出了一点儿时间回忆先落在盾面上的几把斧头——虽然它们轻了点儿。
他的时机把握得确实非常准,因此正面的一小队敌人很快就崩溃了。以小队为单位散开的楔形阵一个个嵌入了地方军阵,战士们在随便撞上什么东西——并借此站稳——的瞬间抛下盾牌,顺势抽出斧头砍向前方。斧刃可能切入各种东西,例如人体,钢铁或者泥土。这一击是不必考虑目标的,因为寻找目标的时间已经足够那原本用在斧头上的动能把人推出去。
使用斧头的双方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平衡:小斧头砍在盔甲上,发出“砰砰”的响声;而大斧头直接切开血肉,把敌人变成两份或者更多。在这种平衡的感召下,那些还不能完全用信仰代替生命的人们开始后退,逐渐变成了转身逃跑。不过幸运的是,因为原本的后排在转向后仍然排成了一整列的缘故,这些受惊的溃兵并没有冲散自家的军阵。
轻轻“落下”战斧让它砍进一个试图转身逃跑的敌人后背,贝伦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准确地说,自己的整支队伍已经被包围了。
使用单手斧的轻步兵因为不必保持军阵的缘故,变向能力比长枪方阵强得多,因此进行包围的速度也快得多。当然,这里也有数量差距的缘故。
当他还在观察敌人的兵力组成时就已经决定了这个战术:兵力差会达到至少六倍,结阵对抗只会影响己方的突破效率,而混战才是发挥攻防优势的最好办法。
斜向挥动战斧连续斩断三个敌人的脊椎,贝伦看到一支五人小队正配合着进行防守,手中都举着盾牌。这让他略微皱了皱眉。
五人小队是瓦兰吉的最小队形,再往上是十五人的十人队和七十六人的百人队——不要在意细节,这点没什么问题。但举盾就很有问题了,这意味着对双手斧的使用能力大幅下降。
他向前垫步,大幅拧动腰部肌肉将自己的上半身“甩开”,只用一只手握住斧柄。庞大的离心力带动斧刃旋转,再次将面前的数个敌人拦腰截断,上半身向不同方向飞了起来,撒落一地温热的鲜血与内脏。这直接吓住了他周围的几个敌人,他们害怕得丢下斧头向后逃去。但贝伦丝毫不管这些,他咆哮着向前冲撞,带着巨大动能的肩甲连续砸断三个人的骨头,直接将他们撞飞,在飞溅的鲜血和惨叫中犁出一条空白的路径。
“没种的小子!丢下你的盾牌!忘掉你的阵型!”贝伦咆哮着挥斧,将一个背对着自己还在用单手斧“敲打”圆盾的敌人劈成倾斜的两半:“杀光他们!为了奥丁!”
吼出最后几个音节的时候他的咆哮声几乎压过了小半片战场上的嘈杂,所以——
“为了奥丁!”
【战吼】暂时性地大幅强化了【恐吓敌军】的效果,直面他的敌人抛下武器扭头逃散,而波及范围内的敌人也都丧失了挥动武器的勇气。
上百人的战吼压制了整个战场,让一部分差点陷入癫狂状态的敌人重新清醒过来,认清了自己更应该做的不是负隅顽抗而是逃走。以陷进敌阵内部的每一个战士为中心,失去战斗意志而溃逃的敌人四散着狂奔,冲散了原本已经紧紧合拢的包围圈。在他们心中背后已经变成了来自地狱的恶魔,只要能逃得越远越好,哪怕撞上战友甚至锋刃也在所不惜。
贝伦举起斧头任其落下,看着斧刃镶进一个被自己战友撞倒的可怜人的头骨。他拔出战斧时,下端的尖角划开了对方的颈动脉,滚烫的鲜血喷了他半身。
和他的战友们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贝伦停下杀戮,开始判断目前的方向。三名原本呈扇形展开的战士围了上来,为他警戒。
因为身高优势的缘故,在这种混乱的人群中,他可以看到比普通人多得多的情报。
他首先找到了马群——这实在是过于醒目;然后找到了一座木制的小塔。通过这二者的位置,他判断出自己在冲锋之后逐渐向左偏移了一些。
“铛”得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他的手臂上,打断了他的思考。贝伦诧异地看了周围一眼:三名战士正看着那个位置,但毫无出手的打算——他们并不认为这是威胁。
贝伦也同样不认为,但这点判断不影响他觉得很烦。
松开斧柄,简单地抬起被砸中的左手,他先确认了一眼盔甲的状态。金属板忠实地保护着自己的主人,只多了一道几乎看不出的反光痕迹。然后他顺手握住了对方的脖子——在第二下落到自己的手臂上之前。
那是个身高很矮的男人,或者说男孩,正用混杂着恐惧与愤怒的绿色眼睛瞪着他。
贝伦笑了起来,手指轻轻收紧。
咔。
男孩的头耸拉着低下。
他抛下对方的尸体,任其砸在自己脚边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