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良逢推了大门,他小心翼翼的借着门口的一丝光亮换了拖鞋,又将他那双手工定制的羊皮鞋整齐的码放进鞋柜里。他的动作极轻,轻的没有一点儿声响。可是他总觉得屋子里一点儿也不安静,好像总有双眼睛跟在他身后似的,一直盯着他看,这样的感觉忽然令他有些惴惴不安。
果然,屋里的灯光瞬间就亮了,他刚想开口叫一声“奶奶,怎么还不睡”,却看见鞋柜的最下方,赫然摆着一双宝蓝色的高跟鞋,牧良逢忽然就怔住了。
这样的款式,合着这样的尺寸,甚至连左脚鞋面上凸出来的一块印子,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了。他只是微微的怔了一小会,很快脸上就堆了笑,一回身就看见母亲端端的坐在紫檀木的座椅中,她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只是脚上换了一双舒适的拖鞋,目光清透,看样子她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妈,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歇着?”他走过去,坐在母亲的对面,紫檀木的家具在灯光的映衬下泛着温润的光,大抵都是有些年头的旧货,辗转反复才到了他的手中,光是看着那上面漂亮的包浆,都能看出这对座椅选料精良。上等的老料,又用了顶好的雕工,连每一处拼接的位置都严丝合缝,看不见一处打眼的痕迹,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母亲曹丽芬一直安静坐在那里,看着他从门口的位置挪过来,脚下跟踩了棉花似的,他气定神闲的坐下来,她不知怎么的,看着他就来气:“我这个当妈的现在可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连跟自己的儿子见一面吃个饭都这么难?”
曹丽芬的皮肤保养的真好,五十出头的年纪,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几条皱纹来。尤其是她这会生气起来,红光满面的,那精气神一点儿不比现在的小姑娘差。
牧良逢搓了下额头,脸上带着歉意,“妈,我昨天是真的在开会,梦洛的案子搁置了那么久,您也知道,昨天总算确定下来了。后来我眼瞅着时间已经晚了,我就是赶过去了也差不多就该散场了,所以特意吩咐了阿飞去接您,您自己比较比较,您在儿子心目中的到底有多少分量!”他一番话说的真真儿似的,连眼神都真真切切的望着母亲,一点都不含糊。
曹丽芬毕竟经历过太多场面,自己的儿子就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他就是想拉屎放屁她这个当妈的都知道,他这段说辞从面上看倒是挑不出毛病来,可曹丽芬心里清楚,儿子到底还是在躲着那些事情。
“你别竟捡好话来哄我,你是妈的心头肉,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猜也猜得到几分。”曹丽芬脸上的气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她其实也并不真的想要为了那些琐事跟儿子置气。
牧良逢坐的位置背面是靠着门的,所以他能清清楚楚看到北面第一间屋子的门缝下,刚才是打开了灯的,只不过没多久灯又暗了。
他眉目一锁,奶奶还是醒了。
牧良逢走过来,抱了母亲一下,“妈,早点歇着吧,您自己看看,这一熬夜连鱼尾纹都出来了。”他捧着母亲的脸,煞有其事的唬她。
曹丽芬抬手摸了一下脸颊,才又掐着指尖戳了他眉粱一下,“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