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夜循声看去,却见一个长相极是漂亮的人立在一间小小的茅草屋之上。
那人的模样,确确实实只能用漂亮才可以形容。五官极尽精致,漂亮得叫人分辨不出性别。
“正是。”羲夜微微仰了仰头,“不知阁下是?”
“小人断当不起战神这样的称呼的,”那人从屋顶上轻飘飘地落下来,“小人只是一个没落的猎妖人罢了。”
“可是阴殊前辈?”
“阴殊?”那人像是忍着笑似的,“战神说笑了,阴殊那是混沌时候的人,他也只是人而已,要是还活着……”
“既然阁下不愿意透露姓名,那阁下是不是能告诉晏某阁下此行可是要与晏某了结什么?”羲夜唇上竟微微地抹出了笑意。
“战神果然是极是聪明的,”那人只一瞬便到了羲夜面前,“小人是来取战神性命的。”
“看来晏某真是越来越受欢迎了。”羲夜那浅浅淡淡的笑意在口唇间逐渐放大,只是眼中却像掺了冰碴子似的,冷意更甚。
“那小人便不客气了。”那人指尖微动,就见一只莽苍巨兽从羲夜背后袭来。那兽足有两人多高,浑身带着雪青色的火焰,颇有气势。
“阁下果然不是普通人。”羲夜依旧笑着,抱着千夏迅速滚向一边,而后交给她一叠厚厚的血符,叮嘱道,“夏夏,跑!”
片刻后,那巨兽便到了羲夜跟前,巨兽所到之处皆燃起了熊熊火焰,又因为榴荷村尽是茅草屋子,火势蔓延得极其迅速,一炷香后一小半村子就已经陷入火海之中了。
寻常刀剑对巨兽而言毫无用处。羲夜手中的血符仅剩五张,然而血符的作用也仅仅是拖延一下巨兽的行动。
远远看去,羲夜处于全面弱势,在巨兽面前只能逃。
但是若是从高处看,便能看出羲夜逃跑的路线呈现极规则的形状,倒很像是一张巨大的……符纸。
而正在这时,羲夜猛然停下,将最后一张血符以咒法浮于空中,只片刻功夫,火海变成了幽幽的蓝色,巨兽在自己留下的火焰中挣扎,无法动弹,半炷香的功夫,巨兽便融在了蓝色的火焰中,火焰由蓝色变成了血红的颜色,接着,便渐渐熄了。
“果然是战神,”那人这次竟是从那刚刚熄下火焰的地方走了出来,精致的面容似乎没有一点攻击性,“看来是很不好杀的。”
“阁下与晏某是结过什么怨吗?”羲夜眼神冷冷的,声音也冷冷的,像是深雪中埋了把刀子,冰冷刺骨,暗藏杀机。
“不曾,”那人笑笑道,“只是完成一个故人的宿愿罢了。”
“阿晏!!”远远的,千夏那稚气的童声格外清晰。
羲夜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紧一皱,眼中寒冰更深。
“抱歉了,晏某这条命,阁下是拿不走了。”
“战神不试试,如何知道小人拿不走呢?”那人手指微微一弹,便渐渐有烟雾从那指尖升起,过了约有半刻钟的样子,一群淡灰色的小虫从那烟雾中飞出。
“阿晏!接着!”千夏的声音似乎就在身后,忽的,一阵微微的风从耳边刮过,片刻后,几张血符落到了他的手中。
“我说过,我的命,你取不走了。”羲夜眼眉一敛,朝那片烟雾扔出一张血符,念出咒语,那符纸便成了冲天的火焰,笼罩了那片烟雾。
“夏夏,走了!”而羲夜正趁着这时候,迅速向回跑,一把拉住了千夏,像是没命似的冲出了榴荷村。
“没想到战神最擅长的竟是逃跑。”那人在火焰与烟雾消散后,看着已然没了人影的空地,竟笑了起来。
“你还回来做什么!”好不容易逃出去之后,羲夜竟是一把甩开了千夏的手。
“没有你,我逃不出去。”千夏只是将身子背转过去,平平淡淡地说,“我不认路的。”
“那你就非要在那时候回来吗?那发疯的猎妖人若是又放出了其他什么血符对付不了的东西,你回来送死吗?”羲夜头一次生这么大的气,大声吼着,末了竟是带了些哭腔似的,一把拽过千夏,紧紧揉进怀中,“你若是再死了,我到哪里再去寻你呢?”
“阿晏……”千夏的声音哽了哽,“你抱疼我了。”
羲夜这次却没放开,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千夏只觉得颈子里热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灼得她的皮肤发烫。
“阿晏,你想要憋死自己吗?”她很想安慰一下他,但却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半天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羲夜又在她颈子里闷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我们回去吧。”他拉住她的手,却不看她,声音又恢复了常态——那种冷静淡漠的声调,只是却有一些闷闷的。
“将军这是到了哪里?”两人回了驻扎地,副将有些紧张地问道,“将军,就在您与夏千进了那片林子后,那里莫名地烧出了冲天的火焰,属下……”
“可有遵照我的吩咐?”
“是,没叫一个人进去。”
“这便好,叫大家整顿一下,明天准备拔营了。”羲夜回了帐中,顿了一顿,以极低的声音道,“我救不了这村子。”
“是,将军。”副将似乎没听见羲夜的后一句话,连停顿都没有就出去了。
“阿晏。”这时,一直躲着的千夏有些蹑手蹑脚地走到羲夜身后,轻轻地抱住了他,也抱住那极冷的盔甲,小心翼翼地声音似乎想要安慰他。
“夏夏,若是在从前……”
“阿晏,我知道的,你尽力了,那个村子在你去之前就已经死了,你是救不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东西的。”千夏的声音软软的,很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幸亏你还在。”羲夜转身轻轻握住千夏的手,“我们会回去的。”
“嗯。”
帐外,夕阳最后一丝光明被吞噬,夜晚拉开巨大的帷幕,空气中弥漫着不详的血腥味道,似乎,又有一个不安稳的家伙隐藏在夜色中,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