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叮叮”床头的手机闹钟猝不及防地响起,惊起了正胡乱瘫睡在床上的江枫。
他闭着眼,用手摸索着手机的位置,抓着手机后,随手按停了闹钟,慢慢地睁开了眼,疲惫地用手揉了揉仍昏昏沉沉的头——昨晚的梦,真的好长好长,记忆的碎片在梦里被一片片手工拼凑在一起,给他展示了他跟左青从相识到相知、相恋再到濒临离婚的整个过程。
回忆是部情节跌宕起伏的电影,当场景美好时,观众心情愉悦,幸福满满;当风云突变,场景变得血淋淋的时候,就像刀背上带着狼牙钩的利刃一般,直插观众心窝,让其痛苦非常。
江枫撑着坐起来,昨晚的回忆在脑海里翻滚了一夜,现在的自己,脑袋仍有点“宿醉”的感觉,既沉重又时不时会产生点剧烈的疼痛。
走出自己的房间,他看了看左青的房间,房间的门还紧闭着,门口古铜色的把手还冷冰冰地矗立着,似乎从未有人扭动过。他站在房间里的过道犹豫了几分钟,还是朝左青的房间走去——他打算叫她一起下去吃个早餐,听说楼下新开了个湖南粉店,味道非常正宗,他们俩好久没尝过家乡的味道了,他希望家乡的味道能勾起左青关于两个人美好的回忆,不要再这么相互折磨了。
“咔!咔!”两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彻底断送了江枫的念头——左青的门是反锁着的。
江枫最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了,自己却仍被当成生人一般地防备着,睡觉反锁卧室门,难道不是示意“生人勿扰”吗?
带着极度失望的情绪,他转身走向了客厅,从沙发上捡起做完胡乱扔在上面的衬衣和西裤,把身上的睡衣睡裤换掉,衣着光鲜地准备出门。
突然,沙发上的手机响起苹果那个“煎茶”的铃声,提示他忘带手机了,他用手捏了捏太阳穴,在心中暗自说道“哎,脑子都不顶用了。”转身拿起手机,滑动接听滑块后,听到一个非常熟悉又极其急促的女声:“小枫,你赶紧回趟外婆家,外婆身体很不好,想见见你们。你们抓紧时间请个假回来下!”
江枫听到妈妈在电话里这么说,知道外婆情况肯定比说的更糟糕,脑海里只觉得“嗡”的一声,感觉像是炸掉了一般,今天真是所有不幸的事一起来了——小时候,外婆对他特别好,有什么都记得要留给他,这种隔代的无条件付出且不求回报的感情,实在很难用语言来表达。
工作以来,他确实也是很少去看望外婆了,无论是投行业务还是并购基金业务,都是高强度、争分夺秒的工作,这个奋斗在一线的金融从业年轻人,对于老人,真的只有深深的歉意了。
来不及多想,连鞋都忘了脱,他又急冲冲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拿着小箱子,胡乱从衣柜里扔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叠百元大钞塞进钱包,就匆匆拖着箱子往外走去。
因为江枫的脚步、动作过于急促,加上他本身就是个比较不拘小节的男人,噼里啪啦地一通响声,惊起了睡眠本就不深的左青,她缓缓地打开门,穿着宽大的睡衣站在门口,想看看江枫到底要干嘛。
看到他拎着行李箱正匆匆往外走的身影,左青忍不住叫住了他:“喂,你干嘛啊,搬出去就不要回来了!”
被她这么一叫,江枫猛地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一脸焦虑地说道:“你每次都不问情况就发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外婆可能病重了,妈让我们赶紧回去。”
左青抓着门把手的左手微微颤动了下,她也很震惊,虽然是江枫的外婆,但老人家一直对她也很好,一个人是不是真心关怀你,那种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关怀,是根本不可能演出来的。在左青的心里,不管她跟江枫未来怎么走,夫妻这么几年,老人家可是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孙女看待,每次都让左青觉得心里无比温暖,因此老人家病重,她也一定要过去看望下的,于是也顾不上跟江枫吵架的事,她跟江枫说道:“江枫,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回去。”
江枫看着左青火急火燎地朝房间奔去的背影,久久地看着,心中就像腊月寒冬里,刚从冰天雪地里回家后,喝上一碗热腾腾的可乐姜汤一般暖暖的。他嘴角浮现出一丝温馨的笑容,大声且坚定地回了句:“好!没事,我等你,你别急。”
左青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很快就拎着箱子也出来了,江枫看着她神情焦虑、满脸疲惫的模样,呆呆地笑了——尽管今天她没有化妆,头发也只是简单扎了下,但在江枫眼里,这个女人今天特别美。
在回家的高铁上,左青又回到了那个冷冰冰的状态,江枫看着车窗上映衬出那张美丽的侧脸,也只有欲言又止地低头看着无聊的杂志。
窗外的青山绿水,如同滚动的水墨画一般从左青的眼里匆匆逝去,美得让人有点觉得不真实了。她一直不太喜欢坐飞机旅行,整个人都被压抑在狭小空间里的感觉很不舒服,舷窗外更是一成不变的白云,辽阔而枯燥;但铁路就不一样了,窗外走过的都是祖国的大好河山,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景色一幕接着一幕地翻动着,时常激发内心思绪不断翻滚,产生无数灵感。
左青的眼角,对着窗外看着看着,眼角突然滑落几滴凉凉的液体——她哭了,记得当年大学时候,跟着江枫一起回家,那个时候,还是绿皮火车,两个小孩一般的男女,背着书包,在拥挤不堪的归乡火车大军里依偎在一起;江枫常紧紧地搂着她,生怕她被其他人挤着了,磕着了。当初的情景,就像映在此刻的车窗上一般,她无法抗拒这种情景产生的伤感,只有通过无言的泪水来宣泄。
突然,左青的眼睛由忧郁瞬间变成了惊恐——她凝视的车窗,映衬出一个特别苍白的女人的脸,如同恐怖片的女主角一般。她猛地转过头,想看看镜像对面那个原形,却只发现一个从过道里远去的婀娜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