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信在破庙学艺期间,竹岭县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恶劣事件,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赤身死在家中,尸检显示死前有被侵犯的迹象,与此前邻近州县的几起案件颇为相似,县衙认定凶手是同一个人流窜作案,消息一经传出,竹岭县大为轰动,人人自危。
虽然被冤枉,但刘信反倒松了好大一口气,因为起码薛静没有受到伤害,这对他来说,远比所谓的清白更重要。
而人性的有趣之处在于,当你达成一层目的之后,往往会觊觎更高层次的需求,换言之,任何人都无法被满足,那些看起来很满意自己处境的人,无非是没有遇到更好的机会或是尝试突破失利,然后才不得不苟于现状。
刘信在确保心上人安全无虞之后,下一步自然是尽快让自己脱离险境,但这好像并不容易。
褚天意味深长地看了刘信一眼,郑重地对薛知县说:“回大人的话,刚才我已说的很清楚,况且刘信的父亲一直以来为县里的民众服务,人品有目共睹,刘信虽然不算有多优秀,但乡里乡亲也都很熟悉,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也是知道的,怎么可以随意诬陷好人。”
薛知县不大高兴,虽然褚天是为刘信说话,但这些话在别人听来,总归不是那么受用,按照褚天的理论,薛知县如果点头,岂不是承认自己无能,承认自己是非不分?
薛知县官职不高,却也绝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果然当场盛怒,冲褚天喊话:“本官上任近二十年,从未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从来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刘信有没有罪,自有国法裁决,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现在事实已经非常明显,要么刘信就是采花贼,要么就是有同党,你这么包庇他,莫非你就是那个同党。”
褚天很不高兴,他原想自己站出来让别人围观他的身体状况,大家自然相信他的清白,但薛知县显然并不吃他那一套。
看着脸色煞白的刘信,褚天忽然做出一个令众人瞠目的决定:“事到如今,是瞒不下去了,没错,我就是采花贼,我以刘信父母的生命威胁他替我打探消息,以前我在其他州县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是找其他年轻人,现在真相大白,我也潇洒够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信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当场申诉:“你乱说什么,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怎么可以胡说八道,薛大人,事情不是那样的!”
褚天笑了起来,冷冰冰地说:“这傻小子真是傻到骨子里,入戏太深了吧,哈哈哈哈!”
刘信仍不停争辩,薛知县大为厌恶,怒斥:“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我看事实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刘信也绝不无辜,暂时收押,明天再接着审!”
褚天好像被人踩了脚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比薛知县态度更蛮横,指着薛知县的鼻子说:“真是废物,功劳送到手都不敢接,哼哼,要你有什么用,白白拿着俸禄,却不为民作主,以我看,干脆趁早下台,你要不舍得,我帮你!”说着上前作势要赶薛知县离开。
周围的卫士怎么能让他得逞,集体拥了上去把褚天牢牢控制住,薛知县惊魂甫定,当即下令:“反了反了,给我打,使劲打!打到他说不出话为止!打完再送牢房!”
伴随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褚天很快就被鲜血染红,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红牙。
门外围观的群众无不拍手叫好,若非卫士维持秩序,他们怕是要拿东西砸死褚天。
褚天虽然笑着,但分明看不出半点笑意,一旁的刘信呆呆地望着褚天,这人哪还是自己印象中的模样。
重新回到潮湿的牢房,刘信更加沮丧,且平添几许愧疚,尤其看到褚天身上的伤,心里更不是滋味。
褚天此时倒是洒脱起来,隔着牢房的栏杆说:“明天再审起来,你就一口咬定是我胁迫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而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我猜最多再关你几天,肯定就放你自由了。”
两人被关在两个房间,分别在过道两侧,说话也要隔老远才行,褚天因为受伤太重,声音微弱,刘信屏气凝神才能听个大概,知道褚天是要当替罪羊,但想到自己本来也没罪,这个替罪羊根本就不能成立的,一丝怨气不禁油然而生,要和褚天争论,褚天示意他不要作声,然后接着说:“你经历的事少,这世界上的善恶哪分得那么清楚了,你有没有罪不重要,重要提周围的人认定你有罪,所以就算是无辜的,那也没有人在意,更无处申诉,只能默默接受,保全实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朝一日夺回属于自己的公道,当然若你没能成长起来,这份耻辱是终生都抹不掉了,但凭各人本事,不过少主,你不是凡人,你的人生不该止步于此,更不该受这种事的阻挠,你出去后,一定要再三温习那套掌法,去天声镇找一个林氏书屋,那里会有人帮你。”
刘信并不相信自己的身世变化,但此情此景,也不再纠结事实真相如何,瞬间悲从中来,哭诉:“你为什么要来,我是被冤枉的,薛大人调查清楚之后,我就没事了,哪用你来替我顶罪!”
褚天的状态很不好,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说:“少主啊,就允许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虽然没能帮你找回公道,可是我总算也有脸面去见大帝了。”
他这么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刘信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见他的身子慢慢滑到地上,知道情况不妙,赶紧喊狱卒。
狱卒迷迷糊糊地走过来,破口大骂:“折腾一晚上了,喊什么喊,再喊现在就剁了你!”
刘信慌忙告知褚天的情况,希望能找医生帮他疗伤,狱卒呸了一声,大呼死有余辜,刘信悲愤难当,一向和气内敛的脾气突然大变,几乎就要和他争吵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声:“赵大叔,我爹让我来的。”
刘信已听出是薛静的声音,顿时羞愧不已,背过身子,不知道如何应付。
没多大会,薛静已到了刘信的牢房外,轻声说:“你到底去哪了?”
刘信鼓足了勇气,终于回过头,看着满脸泪痕的薛静,心里百感交集,也不急解释自己的事,只求薛静帮帮褚天,薛静好像也知道事关重大,没有执着地寻找答案,附在刘信耳边说:“我来带你出去,待会一句话也别说,跟着我走就行。”
刘信倒是没有想到,经过短暂的错乱,发现薛静竟不知从哪里搞到了牢门的钥匙。
走到褚天跟前时,褚天已是气若游丝,刘信大为苦恼,先前的怨恨早已不再,哀求薛静帮忙,薛静却表示没有钥匙,而且也没办法带走两个人。
刘信顿时纠结起来,褚天忽然来了气力,扒着牢房的槛杆说:“快跟薛姑娘走吧,我是不中用了,务必记住我的话,务必……”
刘信哇一声哭了出来,知道这次分别可是真的要永别了,但又实在没有办法救他,只好跟着薛静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