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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远行

驾车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先生,留着半截的胡须,浓黑的眉毛一直延伸到花斑的两鬓,高耸的鼻梁与他深郁的鹰目形成鲜明的对比,嘴角一条条忧郁的皱纹,使他看起来有种不愿过问世事、忧愁和伤感的神情,嘴角的紧合透露出一丝傲气,一身干净整洁的灰白文士服为他稍添几分儒雅的气质。

古道之上行人稀少,偶见有一二骑马的过客,踏在年久失修的青砖路上顾目四盼,想必也是被这景色所吸引。

马车之内,躺着的正是当日在小镇上的浪易凡,胸口被包扎了起来,那一刀竟未要了他的性命,只是他现在气息微弱,脸色比之先前更是惨白。

三日之后,浪易凡慢慢睁开双眼,眼角充满血丝,嘴唇已干裂的出现了血迹,微微动了下身子,只觉一股疼痛撕心裂肺,让他倒吸了几口凉气,便只好转动脑袋四处打量了一下,像是一间简易的客房。

回想起当天的事情,好像在迷糊之间听到妹妹的哭声,轻轻哀叹了一下!遂又看向自己的胸口,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嘘了口气。

“吱呀!”门被推开,进来的当是那位驾车的老者,手上端着一些食物,看到望向他的浪易凡,笑了几声,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浪易凡咽了咽口水,只觉喉咙生疼,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问道:“是老先生救了我吗?”

老者将手中的食物放到小圆桌上,回道:“我哪有那本事救你,只是替你治好了外伤。受朋友所托,将你带出局外,好安逸的过些日子。”

“局外?我既生在江湖之内,哪里又是局外了?这到处躲藏的日子受够了,与其每日担惊受怕,还不如来个痛快。”浪易凡说完咳嗽了几声,显是牵动了身体的痛楚,又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好一会才睁开望向老者继续道:“还烦请老先生告知我妹妹的情况如何了?”

老先生哈哈一笑,道:“好一句既生江湖,何处是外!你倒是看得透彻呢。”说完剩了一碗清粥端到他面前正欲喂与他食。浪易凡摆了摆右手,轻声道:“我右手尚能动,劳烦老先生将我扶起即可。”

只是这一举动,让老者双眼一亮,嘴角透出一丝笑意,微微点了下头,帮他移好身子后,转身走到小圆桌盘,道:“你妹妹情况我不太清楚,但宁散人有些话带给你。”

浪易凡举起的勺子停了下来,双眼有些疑惑的问道:“宁散人是谁?”

老先生有些错愕,放下手中筷子,思索了下,道:“是一个奇怪的老家伙。”他像是想起一些趣事,不觉间笑了几声。看到浪易凡有些好奇的望着自己,拿着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继续道:“他说你余下自可安心生活,不必担心一切。”

浪易凡右手继续一勺一勺的吃着白粥,像是有些难以言表,身子微微抖动。看到老先生投来的目光,擦了擦嘴角,道:“对于一个逃亡了三年的人,许他一个安稳的日生,不管是真是假,都有些过于期盼。我虽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位您说的老……宁散人既然能从天机府手中救下我,想必也是非凡之辈,我父亲对我说过,如有一日妹妹被人带走,让我不要惊慌,也不要去寻找,因为她与我完全不同,她生来就是不平凡的人。”浪易凡像是有些激动,咳嗽了几下,苍白的脸色有些红润起来,看上去像是有几分憧憬。

老先生有些颇为欣赏的打量着他,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从前,砸了咂嘴,道:“既然这样,你愿意跟我走吗?去一个无忧无虑的地方,潇洒快活,做最真实的自己。”

浪易凡眉头微皱,双眼清澈,有些期许的看着老先生问道:“可以吗?”

老先生哈哈大笑,扶了扶胡须,道:“去成为你想成为的那个人,只要你想,就可以,没有年龄限制,不管成功与否,如果事实与你想象的不一样,也要有希望有勇气继续走下去,你永远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先生说完,在他安详的脸上似乎看得到无比的自信,那是岁月过后的从容,那是坎坷之后的镇定,那是年长之后的睿智。

浪易凡像是被老先生的一番话点悟,久久未有回应,过了好半晌,重重的点了点头,眼角有泪光闪动。

老先生替他放平身子,道:“以后就唤我鲁爷爷,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你好好休息。”

也许在鲁爷爷身上,浪易凡找到一丝希望,一份寄托,这不是在劫后余生生出的感激之情,而是在绝望之后,有人替你点亮一盏明灯,照清迷途的不归路,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当晚浪易凡做了个梦,与以往的梦境不同,原来只会梦到被人追赶,自己却怎么也跑不动,或是掉落在深谷之内,有人经过,拼了命的呐喊,那路过之人却是怎么也听不到。这次他梦到自己在慢悠悠的走在街上,小妹笑嘻嘻在逗着她的那条小黄狗跟在后面,阳光灿烂,风儿缠绵。

接下来的旅途,略有无趣,鲁爷爷有时在赶车的时候打起呼噜,不过好在那匹灰白的老马颇有灵性,自顾自的慢慢走着,马车一点都不颠簸,有时到了分岔路口它竟自己晓得往哪边走,当真是要成精了。

浪易凡身子也开始慢慢恢复,能自己走动,脸上的气色也好了几分,只是仍有些许苍白。整日坐在马车后面,看着一座座青山远处,当真是恰意无比。有时遇到下雨的天气,就听着雨滴打落在车顶的声音,让人心生安静。

有一日雨后的黄昏,天空布满了灰色厚重的云朵,夕阳将天边撕裂出一道金黄的口子,也将大地笼罩在一片晕红之下,远处农家的炊烟袅袅,随晚风流动,隐约有狗吠之声传来,风儿吹过,柏树哗哗作响,所有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恬静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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