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领着陈青青进了花语楼的大门,陈青青只来得及看见正厅中央一座华丽的木质雕花舞台便被杜鹃一扯,拉到了一旁明显是下人行走的侧廊,往来都是疾步行走着的端着点心酒水果盘的侍女们。大家都目不斜视脚步匆匆,陈青青便也不好四处张望,只能被这杜鹃拉着竞走,右拐左拐了几道便出了这花语楼,似是到了后院。
后院里也有不少游廊,陈青青依旧被拉着左拐右拐,早失了方向,十几分钟后终于到了一排平房前。
正中的屋子里出来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满面堆笑地迎上来,“杜鹃姑娘怎么来我们这儿了,可是来看翠柳的?”
杜鹃一边的嘴角一提,冷冷地说,“我以后不用翠柳伺候了,让她好生养着吧。这是新来的青柳,我的新侍女,就麻烦陈妈这两天调教好了便领到我身边来。说起来,这青柳也姓陈,与陈妈你还是本家呢,呵呵。陈妈你可要好好地安置她,别让她和那些长舌的贱蹄子待在一起。”
说完,这杜鹃冷笑一声便转身走了。
留下陈青青与这陈妈大眼瞪小眼了一阵。
陈青青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被取了个艺名叫青柳了,这杜鹃给人取名可真随便。又想到自己前世被熟客和几个相熟的姐妹以及刘姐叫做‘仙女’的,不禁又傻笑了一下。
陈妈回过神打量了这个新来的女孩几眼,眼神微暗,看她傻傻地一副毫不知情地模样,更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走吧,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安置一下。”
陈青青回过神来,忙跟着陈妈的背影,进了最右边的一间房。
房间窄小昏暗,还有一股潮气,进门便能看见一排通铺,大概能睡四个人,墙边有两个破衣柜,柜门半掩着。除了一方老旧的小木凳,房里连张桌子都没有。
“这就是你以后的屋子了,目前就睡了翠柳一个人。”
这时,陈青青还没来得及腹诽完这花语楼外面看着富丽堂皇,侍女们的住处却这般寒酸,目光却随着陈妈的手指看去,终于在通铺的左边墙角处推着的灰色破棉被中勉强看出个人形来。
走近一看,这叫翠柳的女孩大概十六七岁上下,此时一张笑脸蜡黄,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看着随时会断气。
‘不是吧,一来就给我安排到马上要死人的房子里。’陈青青心里有点不淡定了,转身想找陈妈换个房间,可陈妈早已转身走了,连个背影都欠奉。
陈青青只得苦着脸转回身,小心地唤了唤躺着的翠柳,“翠柳妹妹,翠柳妹妹。我是新来的青柳,以后就由我来侍候杜鹃姐了,你好好养病啊。早日好起来。”
说完这些话,陈青青便走到一边去整理最右边的铺位,那是她今晚要休息的地方。
在陈青青转身走开后,一直紧闭着双眼的翠柳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瞥了陈青青一眼,便又很快地闭上双眼,似是又昏睡了过去。
晚饭时间,陈妈终于又来招呼了陈青青一声,让她随她去食堂领饭。
一路上又跟陈青青粗略地讲解了侍女们的日常作息:大概就是要比楼里的姑娘们早半个时辰起身,吃过朝食,打上热水去伺候她们梳洗,然后一直呆在一旁听候吩咐,直到晚上挂牌的姑娘们都睡了才能回这个小院休息。
并且,侍女一天只有两顿饭食,都是一盘荤素搭配的小炒和一碗杂粮米粥。
陈青青真是服了。
怪不得这花语楼看着这么富丽堂皇,感情那银子都是从下人身上克扣下来的。
她最后抱着侥幸的心理向陈妈打听了月银的事,得到的回复是,没有。
是的,没有月银!
陈青青震惊了!!
没有月银,这些侍女难道都是被绑来的吗?!
“她们都是被卖来的,都是签过卖身契了的。不只是侍女们,整座花语楼里的姑娘都是被花语楼买下的。”陈妈撇了一眼陈青青,淡淡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陈青青恍然了一会儿。
又见陈妈虽看着对人都一副冷淡模样,可她问的问题也都回答了,便试着攀上陈妈的手臂问道,“陈妈,我是家里遭了难,只留下我一个,只能自愿来花语楼里做丫鬟,求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可我之前从来没有伺候过人,屋里的翠柳也没法和我说话。你能给我讲讲这杜鹃姐姐的习性吗?之前她说我长得像绿柳,那是谁啊?”
陈妈一愣,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最后叹了口气说道,“这绿柳是杜鹃一挂牌便被安排着伺候她的第一个丫鬟。后来被杜鹃的一个熟客,也是她的第一位主顾看上了。那人还是个二流修仙世家的公子,打算替绿柳赎身,可惜赎身前一晚绿柳却在房里上了吊。唉,也是个苦命的丫头。”
说完又看了陈青青一眼,道,“其实,你与绿柳长得不怎么像,只是……”停顿了一会儿,陈妈还是幽幽地说道,“凡是有长得俏丽脱俗些的丫头,杜鹃总说她们长得像绿柳,硬是要到身边去。绿柳,扶柳,碧柳,若柳,翠柳,这杜鹃一年换一个侍女,你是第六个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屋中的陈青青终于不淡定了,这是个坑啊!
这杜鹃是不是那时受了什么情伤,从此心理变态,专门喜欢虐待漂亮的侍女啊?!
还一年一个!
撇了撇通铺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甚至几乎快没了生气的翠柳,陈青青仿佛看见了一年后的自己。
陈妈这番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陈青青表示前路太黑暗,她想要逃走。
反正自己又没签过什么卖身契,又还不算是那杜鹃正式的侍女,明天要走应该也没人拦自己吧。
留在这里做奴隶,受人虐待,那还不如在城里做乞丐来得自在。
而且自己有手有脚,嘴又甜,就是去店铺里做个卖货小妹也能养活自己了。
不行,自己一定要趁早开溜。
那花妈妈看着挺和气的,而且似乎本来也并不打算留下自己。
自己只是在下人的屋子里住了一晚,就算是走了对她也没什么损失,她应该不会非要留下自己吧。
这么想了想,陈青青便真觉得麻烦似乎已经解决了,自己的未来还是挺有希望的。便打算早点休息,明早吃过朝食便去跟花妈妈辞行好了。
就说自己对伺候人实在是没有天赋,也不愿荒废了一身才艺,还是打算去普通的青楼里卖艺好了。
这边,陈青青安稳地睡下了,却不知在花语楼后院东北角的一处院落中,有一个少女却怎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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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妍依旧双目无神地盯着头顶的纱幔,她已经这样了无生气地躺了三个时辰了。
似是还沉浸在那一场漫长而又可怕的恶梦里,久久不能回神。
终于,她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浅浅地叹了一声。
旋即,她的嘴角噙了一丝冷笑,说道:“天公待我不薄呀。”
她胸口颤抖着,似哭似笑地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一边的眼角终于无声地划下一颗泪滴。
绷紧的神经放松后便是一阵疲惫与晕眩袭来,两双眼皮渐渐被沾上了。
直挺挺地趟了一个下午也没人进来打搅她,索性一翻身,便这么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