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午后，整个南川市像是一间巨大的桑拿房，街上的人被热气烘得浑身湿透，空气中的氧气似乎也变少了，让人透不过气来。又赶上170路公交的空调坏了，艾沫整个人都黏糊糊的，恨不得立刻跳进山间的水库游上一圈，虽然她还不会游泳。耳边时不时传来乘客们的抱怨声，她已经热晕了，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倏尔，好像有人在她的头上浇了一桶冰泉水般瞬间清醒了过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珠无助地向边上转动，她想要挪动身子，可是车上拥挤到无处可退。
“拿开你的咸猪手！”身后传来一声怒斥，嗓音甜美，语气却带着不共戴天的怒意。
乘客们像是达成共识般向四周退了退，硬生生挤出了一点空间。艾沫和身边的男子一同向身后的女生望去，圆圆的脸蛋在齐肩短发的修饰下甜美可人，脸上泛着被高温熏出的红晕，瞪圆了双眼，视线恶狠狠地落在男子的身上。
男子恼羞成怒地怒骂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干了什么自己知道！”女孩一手插着腰，一手抓着站在身旁高出她一个头的短发女孩，身子跟着车子一晃一晃的，脸上的怒意未减反增。
“我干了什么了！”
“你刚才摸我屁股了。”艾沫挣扎了很久还是开口了，目光冷冷地望着男子，望得他有些生怯。
“你这个猥琐男！”女孩一把拉住男子的胳膊，“老刁，快报警！”
老刁正要掏出手机，公交车停了下来，猥琐男甩开她的手，拨开人群，跳下了车。两个女生也追了下去，望着扬长而去的猥琐男直跺脚。转身便看到艾沫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们，瞳眸里满满溢溢的崇拜和感谢。
“这位同学，下次要小心哦。”女孩甜甜地笑着，瞳眸里闪烁着让人不舍得摧毁的天真，话音刚落，便挽着那个叫老刁的女孩的手离开了。
艾沫望着一高一矮的两个背影，心想，如果能跟她们成为朋友，应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吧。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艾沫回过头便望见一张熟悉的脸，浅浅地笑了，“小珂，等了很久吧？”
小珂扑进她的怀里，艾沫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地说道：“我们小珂怎么突然间高了这么多呀，都快赶上我了。”
艾沫将她带进街边的一家小店，点了一些小吃和一个冰淇淋。
小珂舔着手里的冰淇淋，露出羡慕的神色，“艾沫姐，我也好想快点离开孤儿院呀！”
艾沫垂下黑眸，把玩着手里的纸巾，“其实孤儿院挺好的。”
“孤儿院吃不到这些好吃的，一点也不好！”
艾沫皱了皱鼻头，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怪不得一有时间就来找我，原来是为了这些吃的呀。”
小珂立刻起身坐到艾沫的身边，帮她敲背捏手，讨好地说：“才不是呢！人家是想你了！”见艾沫摇着头不信的模样，她憋了憋嘴，作势要哭给她看，以证“清白”。
“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呢，快吃吧，太晚回去院长要担心的。”
公交站前，艾沫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零钱塞到小珂的手中，眼神温柔地望着她，“路上小心。”
小珂将零钱塞进书包，拉上拉链，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使劲地点了点头，脚步轻快地跨上公交车，向艾沫挥手告别。
公交车越行越远，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掏出钱包，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张皱巴巴的20元面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钱包放回双肩包的最深处。
跨上170公交，回程的车开了十足的空调，身上湿漉漉的，反而有些冷。下车后，无精打采地朝鹿明的公寓走去，脚步虚浮，好像下一秒便会晕倒似的。
鹿明看了看表，脸上露出“差不多了”的神色，放下手中的杯子，伸了伸懒腰，“开干！”
艾沫进来的时候，干净整洁的公寓又是一副被龙卷风袭卷过的模样，她放下双肩包，在鹿明炽热的目光中打扫着。静谧的公寓内，时而响起吸尘器的轰轰声，时而传来玻璃器皿相碰的清脆声。
鹿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乌龙茶，朝正在整理光盘的艾沫走去，“艾沫，先喝口饮料吧。”
艾沫也觉得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干燥的双唇，放下手中的光盘，起身接过乌龙茶的瞬间，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乌龙茶砸在地上，弹了几下。鹿明动作敏捷地将她接住，见她满脸汗水，伸手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一蹙，“都发烧了还来打工，是有多缺钱！”责备的话语，却带着心疼的口吻。
他将她抱到床上，转身从抽屉里翻出许久不见天日的退烧贴，小心翼翼地贴在她的额头上，退出了卧室。
掏出手机拨通了鹿允儿的号码，语气焦急地说明通电来意。
鹿允儿在电话那头发出耐人寻味的笑声，“傻小子，这事儿你来做就好了，喊我做什么。”
“姐，我……我不方便。”红晕倏地从脖子蔓延到耳根。
鹿允儿在电话那头毫无顾忌地嘲笑他不会谈恋爱。
“姐！”鹿明厉声阻止了她的喋喋不休。
从鹿明的语气，她便可以判断出再继续贫下去，他就该发火了，挂了电话后便火速赶到。
刚进门，就被鹿明拉进卧室，水和毛巾都准备就绪，她伸手就要解开艾沫的扣子，被鹿明的叫声阻止，“等等！我出去先！”
鹿允儿轻声笑着，一边擦拭，一边调皮地说道：“艾沫的身材真的是好好哦~如果我是男的，绝对会受不的，我现在在擦拭她的……”
“姐，你够了，再这样我就把你高中尿床的事情公布于众！”说着便飘到离卧室远远的一角，耳根再一次红了起来。
夜深了，窗外一片漆黑。静谧的公寓内只剩下艾沫和鹿明。
艾沫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孤儿院门前，望着妈妈离开的背影，她追了上去，口里喊着“妈妈”，却摔倒在地，疼痛瞬间蔓延，眼睁睁地望着妈妈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时，眼前出现一双脚挡住了视线，她含着泪抬眸望着眼前的男孩，他向她伸出手，她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只手，那个人离她越来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