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松坐在电脑前搜索着涉及智能机器的相关话题,这则机器人疯了的新闻有着很高的点击率,达到20000多的次数,下面的评论密密麻麻,看了一会儿,没什么营养,多是单身狗们不堪的调侃。在文章的底部列出了几篇相关评论文章。若松被一篇题为“人类奇点”的科学探索文章所吸引。
文章预测人工智能化的进步终将使机器具有人类的智能,并最终超越人类,成为更高级的“人类”,人类从此将不过是由一个个“缩微”机器人构成的思维体而已,那时便是人类的“奇点”,即人类被取代之日。若松心中感到一丝丝的颤栗,难道真的有那么一天,人类会成为机器人的“机器人”吗?
由于长期对科学话题敏感的原因,若松对于这样的预测竟有了严重的偏执心理,甚至在潜意识中认可这样的预测前景,于是对智能玩偶坠楼事件的担忧似乎有了科学上的预测基础。思虑之间,手机响起了短促的振动,屏幕上跃出一个搞怪笑脸图标,是微信。
“在吗?”
哦,是茹桦。
“?”,若松回复道。
“这么没意思,敲个字儿都懒得动手?”
“呵,sorry”。
“在做什么?”
“在回你话儿呢。”
那边一个抓狂的表情发过来。
“出来喝杯咖啡?”
“这么晚,你明天休息?”
“不晚,才11点半”,一个呲牙的表情飞过来。
若松有些懵,这丫头不是疯了?还是有什么变故?失恋了?。。。。一连串的分析在头脑中飞速运转着。
“不了,明天还有事儿,得早点儿睡了啊,你是。。。?”
若松总是想给人留有余地,委婉地说。
“出来吧,这是最后一个明天了,明天就没有明天了。”
“胡说。”
“难道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不知道?”
“什么?真的?”若松早知道有玛雅预言这一说,但是从来都没放在心上,想,明天就是预言的末日?
“所以别睡了,我们一起看着末日降临不好吗?这可是成为“伟人”的最后机会了!”
“别闹,明天真的有要紧的事儿。”若松应付着。
“唉。。。好吧,你不去,我找老九去。”
那边的电话撂下了。若松竟有些后悔没有答应茹桦的邀请,感到了那边茹桦失望的目光。
茹桦是Z医大的脑外科医生,若松在一次车祸中住进Z医大,茹桦是他的主治医生。茹桦端庄大方,但私下里却调皮、古怪,常常戏弄若松。若松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自己呆呆的,有时成为笑料也算是一种乐趣。从那以后,两人有过几次见面,但也仅仅是因为脑部康复例行检查和偶遇而已。
很快,若松的思绪又回到“人类奇点”的问题,想着想着,头开始阵阵的痛。好吧,暂时休息,琢磨着写点儿什么吧,若松想。在世界末日来临前留下点儿记号,万一真的末日了呢。
关于玛雅预言,若松并不相信,也没有丝毫忐忑的情绪。但是,由于近些日子在研究法律语言API模块上遇到了困难,就像一座山横在了前面,尤其在看到智能玩偶新闻之后,联想到了一系列的技术和法律问题,更是令其不安。加上智能机器人问题带来的忧虑,若松有些沮丧,
若松的房间,三十平米左右,两居室。棚顶和墙连接处的大白上留着下雨后渗漏的道道痕迹,向下流淌成条条的垄状。铝合金窗上的缝隙,在北风中呼啸着不满和愤怒。老式的暖气片上搭着洗过的衣裤,冰冷地结着冰茬。一台二手电脑,背向着北窗,机箱的风扇嗡嗡地响着,在深夜,声响格外的大。
若松想,世界末日也好,管他真的还是假的呢,就当成天赐的生命节点。末日了,还可以同刚刚病故的母亲团聚呢?!想到这里,若松竟有了一点点的期待。要是平安度过今晚,那就当成生命新起点,风再起,重新启航。
若松忽然有些激动,决定第一次在凌晨前彻底睡上一大觉,不再想任何事情。电脑屏幕上静静地跃出下面的文字,时间2012年12月21日,23:40。
终于快等过去了,
为了一个借口,
放纵,放松,放肆。。。。
明天******?
庆幸生活在跨越的时代,
过了零点之后,
我就成了恐龙。
几千年后,
不知是否还有饭碗、液晶电视或是汽车,
也许这些都得是盗墓贼的目标?
想破脑瓜,
也无法想像。。。
睡上最长的一觉,
因为这个充分的理由,
末日前的肆无忌惮。
明天依然努力前行,
但是已经没有了牵挂,
借口和伏雪一起消融,
不再困扰,
和懒慵。
原来干点正事儿,
是一直的期待。
但是借口,
永远都美丽得让人无法前行。
感谢末日的来临,
离我如此的接近,
近得好像看到了******的曙光。
跨过去,
这个令人爱恨交织的借口,
建立起可以重新计算的脚印。
眼疲惫,
脚印却愈清晰。
告别昨天的含混,
开始不长但靠谱的旅行。
很新鲜,
好像快变成了玛雅人。
镜像中的赤膊草裙,
与西裤眼镜,
在未来人们的眼中,
一样的迷人和憧憬?
赶快写下一个预言,
趁世纪仍未穿越,
深埋在不会盖楼的地方,
成为下一个玛雅一样的人。
屏幕在婆娑抖动的灯光下愈加昏暗,闪烁的文字刺痛着眼晶体,在酸痛中,眼睛瞳孔努力放大着,focus在整个屏幕上。文字不知在何时开始运动,嗯,是在飞,一排排飞向眼底。不,是飞过若松的身体,留下字体后扑面而来遥远的黑夜。
若松置身于黑夜中,如临深渊,从未体验过的恐惧油然而生。左顾右盼之间,身无寸物可凭,找不到一丝光亮。这是什么情况,若松自忖,难道世界末日真的降临了么?
也不能说是身无所凭,是风,刺骨的,穿过身体,准确地说,应该是渗过身体。这不是熟悉的冷风,是柔软流过身体的风,绵绵不断,在飘动中徐徐前行。
夜,静得惊悚,所有学过的词汇在身临其境时都失去了意义。渐渐镇静下来,若松想,很好,虽然不能预知等在前面的是什么,但这种在他看来出奇黑色调下的体验是平生仅有的,静静地享受吧。既然追随母亲而去已经成为一种期待,这样的旅行竟然出乎意外的镇定。
忽然想起了《西游记》和《封神演义》,只不过与悟空们的战斗不同,这般的腾云驾雾竟是如此的优雅。黑夜并不如多数文学作品形容的那样的不堪和令人恐惧,黑夜有着黑的美丽。
东野圭吾在《白夜行》中写道:“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已经足够。凭借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也不怕失去。”若松想,这是对黑夜的赞许。
黑是一种色,看不见的色。但是在黑夜中,你会发现你的头脑变得格外的清醒。那不是酒醉后的清醒,而是镇定、坚定的清醒。黑色过滤掉了所有的其他颜色,也过滤去了烦恼、不安和动摇。我的血液,我的心脏,我的灵魂,此刻都在黑的纯净中涤荡着,和整个茫茫的黑夜融为一体。若松这样想着,甚至希望时间停留,静静地体验这一切。
前面出现一抹亮光,哦,是灯光。一座庭院,渐渐地接近。透过窗户,在一盏油灯的背后,三个人影在摇动。是父亲、母亲,还有茹桦!这怎么可能?若松又揉揉眼睛,真真切切的三个人!母亲去世了呀,哦!难道这是到了阴间?
父亲怎么会和母亲在一起?!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和谐的相处?难道这个不是我恨的那个人吗?茹桦怎么可以在这里?难道她先我而去的?这分明是我老家的房子,茹桦与我家是什么样的关系呢?若松想,既然都死了,就进屋问个明白。可是若松无论如何都浮悬在窗前,无法下到地面。
“若松,还不进来?就等你吃饭了”,悬在空中,若松胸中苦闷,张口回答,却得不到回应,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这无论如何是令人百思不解。明明茹桦在喊我,我已经和他们一样在阴间了?为什么他们能够说话,却听不到我的生音,若松想。
沮丧中,更令若松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房间里屋的门吱呀声打开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若松”走了出来,亲热地坐在茹桦身边,握着她的手连连道歉:“久等了。一个案子刚刚找到了些线索,整理一下思路,怕忘掉,这不刚弄完。”
“你不是神探吗?什么案子这么难?”
“昨天绸缎庄的李掌柜死了,将郎中告上了县衙,可是又找不到郎中有过失的证据”。
“哦?”
“李掌柜患有头痛病,多方求医未果。近些日子,后脑酸痛,脖子不能扭动。郎中采用的按摩疗法,结果李掌柜抽搐不止,死了。”
“按说李掌柜的症状,用按摩疗法对路啊。”
“确实,但是作为郎中,在治疗时得考虑多种因素。”
“怎么讲?”
“李掌柜70多岁高龄了,以前没有过经络疏通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务必谨慎为之。李掌柜的头痛病与经络不通有关,且直通大脑中枢,如此高龄做局部按摩,是会起到牵引疏通的作用,但是头部的血管形成顽固性阻滞,局部瞬间疏通会导致气血倒灌,造成巨大的震动性痉挛,加之李掌柜有心脏病,导致死亡的后果就不稀奇了。”
“真厉害!还懂得经络千引术!”
“讼师就得替当事人打赢官司,什么知识都得学点儿才行啊。”
妈妈开始嚷嚷了:“小两口赶快吃饭,完了再聊,饭都凉了”。
怎么?小两口?我的天!若松的头懵懵的。豁然看到,茹桦亲了“若松”的脸颊,顿时眼前金星闪烁。哗啦一声,若松终于掉了下来,但却没有着地,一直落了下去。
黑,继续着,不见底。那盏油灯在若松的急速下坠中变成了夜空中的星星,孤零零,是黑中的唯一亮光。
忽然间,刺眼的光线射来,若松将手挡在眼前,黑色的幕迅速远离,从一块的幕瞬间变成遥远的黑点儿,消失不见。
若松站在了一座桥头,断桥。环望四顾,茫茫的云海,如宇宙般,一种奇妙感,若松竟然忘我。凭栏附望,远处是若隐若现的里约基督像,还有比萨斜塔,埃及的金字塔,在一片绿黝黝的山脊中,交织着长城的影像。在桥头的下方,仍然是桥,交叉重叠着,一层一层看不见底。不同桥层上,交织着熙熙攘攘的人们,像是清明上和图的情景。
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