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霍光的书房里忽然多了一件东西,用一个小盒子装着,放在霍光的书几之上。霍光打开一看,惊呆了,原来是密室的陶罐里的那段人手指。霍光赶紧进了密室,果然,第二陶罐已经空了。他惊的一是,自己的密室早有人进去过。再一查,发现西域的驻军图不见了。这几年来,西域与匈奴无事,自己便没有在意,哪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失了。这是军事上的要物,只有皇宫里和自己府里才有的,连金日殚等人都不知道。但更令他害怕的却是个枯干了的手指。这意味着早已平静下去的那件事情又被人提起了。自己原以为这事已经作得天衣无缝了,但似乎还是被人找到了线索。他忽然想起了武帝三年前把他找到了后宫的那个密室里的情形,莫非那时武帝就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而霍光没想到的是武帝也在疑惑不解。今天一早,赵婕妤起来便发现了寝宫外面有个红布包,他感到奇怪,就打开来看,见里面有个精制的小铁鹰,另有几幅帛画,一张画着是一个匈奴人把铁鹰交给一个汉人打扮的人,还有一张则是一个汉人杀了一个匈奴人,还有一张是汉人把铁鹰交给了一个汉人的官员,最后一张则是李广利被匈奴人祭天杀死。赵婕妤感到奇怪,便把这包东西带进来交给了汉武帝。他一是想不明白送这东西的人如何能够闯进皇宫,二是弄不明白到底是何含义。他一再地摩挲着那只铁鹰。他又回忆起来当时李广利因为匈奴犯边而出征,先是小胜,后来查巫蛊涉及到了李广利的老婆,然后李广利大败投降,开始被供为上宾,但最后却让匈奴的重臣卫律勾结燕支以祭天之名被当成人牲而杀死。这些事情与这个小小的铁鹰是否有关联呢?难道说,出征匈奴兵败的事情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什么吗?其中死了这么多的人,难道其中竟有人瞒着自己做了什么?
赵婕妤见武帝沉思,忽然问道:“陛下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了吗?”武帝道:“你这常在我身边,倒是帮我想想,你说这让李广利去打匈奴,是不是要错了?”赵婕妤道:”这个我可是不敢说,不过我想打仗总不是好事儿,一打起来,总会有人家破人亡,各级官吏又要借机敛钱了。”武帝也迟疑了一下,“你说这百姓都不希望朕打仗吗?”赵婕妤道:”反正我要是老百姓,我是不希望。”武帝又问:“可那匈奴总来犯边怎么办呢?”赵婕妤道:“那就得具体看他们为什么来了?”武帝道:“谁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呢,他们来了便抢,谁又能去问,”赵婕妤道:”可是他们也有单于,也有大大小小的王,也不是没有人管的,多通好,问问他们缺了什么,我们能卖的便卖,他们没东西好换的时候,我们吃点儿亏,送他们点儿也好,总比打仗对百姓要好得多。”武帝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嗯,是啊,上次他们为什么来犯边来着?这个好像倒是没有问。”他又看了一眼铁鹰,”有人让他们出兵的可能也是有的。”又长叹了一声,“你说的也对,朕和匈奴人打了半辈子了,却倒是也没得什么大的好处,哼,倒是有那么多的人靠着和匈奴人打仗封了侯,现在这侯多得都能站半个朝廷了。”他的脑袋里又闪过了慧广儿和施敬等人艾怨的目光。想了想,叫来了一个宦官,“你把田千秋田大丞相叫来,”
赵婕妤道,”陛下说得是,现在听说这LT又要粮要人的,说是要屯田,我没走远过,但听说这LT骑马来到长安还得一个多月呢!”武帝这次难得地点点头说,“也许当年朕真的错了。百姓也不得好处,朕也不得好处,哼,好处都让他们得了。”赵婕妤奇怪,也不知武帝说的他们都指谁。
武帝已经穿戴好了,到了前堂,见桑弘羊与田千秋已经等在那里了。武帝便问桑弘羊道:”桑卿,你的那个LT的奏章我看了,这LT那么远,你要在那里屯田,现实吗?”桑弘羊答道,“臣已经计算过,至少可以解决几千名兵士的口粮,”武帝冷冷一笑,“是吗?只怕到时候,真的派去了几千个兵士,又说预期有误,只能解决几百个人的口粮了,到时候反正人已经去了,你们这些管钱的又会再奏报说,原来的估测不准,口粮不足,需要从汉地运输了。这等钓鱼之事你们都没少干过。你真的肯定,派去几千名士兵在LT设卫,口粮都能靠LT的屯田解决吗?”桑弘羊道:“这个臣也不敢说一定准确。”武帝道:“桑大人,每次在西域设置卫所,你们都说粮食能靠当地屯田解决,但哪一处真的是靠在当地屯田解决的?最后不都得靠从中原汉地运去吗?那敦煌以西,本来都是荒漠,偶尔有些泉水,便成一国,如果有可耕之地,人家本国不会开垦耕种吗?哪里还能有地让我们派去的士兵们屯田!每次奏报的时候都说屯田,但哪次真的靠屯田解决了军粮!我自幼长在宫中,不知那西域的情形,你曾跟随李广利远征大宛,还立下了功劳,那西域的情形你也不知吗!”桑弘羊听到武帝的嗓门越来越高,只好说道,“为臣倒是知道一些,但毕竟驻军利大于弊,便把将军们的想法报了上来,的确可能有些不确的地方。”武帝看了看他,犹自在冷笑,“只是将军吗?你们这些管钱粮,管治粟的心理你当我不知道吗?你们最希望的就是天下有事,只要有事,你们便有了借口多收些钱粮,然后上到大臣,下到小吏,便都能有了财路。当我不知道吗?我年轻时候不经事儿,不多想,任意而为,但这么多年了,如果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也太小瞧朕了!”
桑弘羊吓得不敢说话,不知道武帝为何今天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觉得武帝原来之所以一直重用自己,便是因为武帝需要钱的时候便离不开自己,自己总能给武帝想出弄钱的法子来。但今天武帝这么一说,他自己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武帝又缓缓说道:“好了,这LT屯田的事情就先罢了吧。”桑弘羊只好答道:“遵命。”武帝又对田千秋说道,“田丞相,我还想有劳你一件事情。”田千秋吓得赶紧跪倒,“陛下请旨。”武帝道:“我想啊,借着这LT的事儿,我也发道圣旨,一是,我即位时候年纪小,年轻时做了不少的荒唐事,凿穿西域,北击匈奴,远征西南夷,虽说不乏功业,但却累了百姓不少,田大丞相,你拟道圣旨,把我刚才说的这个意思说一下,朕不是不关心百姓的,朕的心里一直有着天下的百姓,但朕现在想,也做了许多对不起这天下百姓的事情。”
武帝忽然又对桑弘羊道:“桑大人,你家那菜刀,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吗?”桑弘羊听了,心里着急,“我已经让家里人去查,但还是没有头绪。”
武帝道:“不用查了,我想,当不在你自己,而是在你的那些政策了,想要刺杀于朕,又要嫁祸于你,想必是夺了他们的生计,想要除了你我,以后便能有了生计吧。”武帝想了想,长叹道,“朕一直想的是天下百姓,朕开疆拓土,也是为了天下百姓,这百姓却为何要这样恨朕呢!宁可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取了朕的性命,朕过去连见都没见过他们啊。”忽然对桑弘羊道,“都是你们这些官吏,朕对你们可算是恩深如海了,可是你们为何要害朕呢!”
吓得桑弘羊和田千秋都跪下来,口里道:“臣下绝对不敢害陛下!”
武帝苦笑,“罢了,你们不害朕,你们还有下边的人呢。”
他俩都不知道武帝所指为何。但也不敢说话。、
武帝道:“你们起来吧,”又对田千秋道:“田丞相,明日朝会,让两千石以上的公卿都上朝,朕要和他们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