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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牛头山(上)

我们一路向南急驰,赶了一天的路后,一排排连绵不断的金军大营挡在前方,如同一片一望无垠的黑云遮住大地,一座牛头状的高山被围在正中。

深夜,我们从金兵大营附近的一座悬涯向山上攀去,找到一条崎岖的山道绕道牛头山下。一队面色疲倦、紧张的兵士举枪挡住我们,大声问道:“什么人?”

江虹取出韩世忠交给我们的令箭递了上去,为首的兵士看了看,这才松开了紧崩的脸,说道:“几位,请随我来。”

我们刚走进辕门,遇上一老一少两位将军正在巡视军营。年少的将军见到我们,不由惊喜万分地喊道:“宇驰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我仔细一看,这位少年将军正是岳云。

见到岳云,我也非常高兴,说道:“岳小将军,一向可好!”

岳云忙向身旁身体壮硕,满脸虬须的将军介绍道:“叔父,这几位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夜劫金营,重伤金兀术的英雄。”

虬须将军听后忙抱拳行礼,大嘴一咧,笑道:“在下牛皋,常听云儿提起几位英雄,今日能见到几位,甚幸、甚幸!”

这位虬须将军竟然是牛皋,这牛皋的样子竟然和我小时候在连环画中看过的绣像一模一样。

我忙抱拳还礼,说道:“久闻牛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是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牛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笑的样子憨厚、可爱。

岳云拉着我的手,说道:“几位,快!里面请!”

我们来到中军大帐坐下,牛皋让兵士给我们拿些吃的来。不一会,兵士送上一篮子馒头,一碟咸菜和一大碗菜汤。

牛皋歉意地说道:“各位,还请见谅,四面都被金贼围住了,没有什么好菜招待各位。虽然有几坛老酒,但咱们岳家军在战时是不许饮酒的,就我这头‘老酒牛’也不敢违抗军令。”

江虹赞道:“岳家军不愧是一支军纪如铁的铁军,难怪金贼如此惧怕。”

不一会,大家都吃饱了,江虹向牛皋问道:“牛将军,圣上现在在什么地方?”

牛皋指着山顶上一间破道观,说道:“圣上就暂居在那儿,朝庭一些公卿也在。圣上从金陵城逃出来后,受到惊吓,又感染了风寒,病得不轻啊!”

江虹着急、担忧地问道:“有没有让御医整治?”

牛皋叹了口气,说道:“跟随圣上逃到这儿的就只有几个老臣了。我接了圣驾后已派军医给圣上诊治过了,只是这风寒中得深,一时半会的难以痊俞。”

江虹默然地向山顶上的道观看了看。

张阳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着急地找什么。大伙不由全都转眼看着张阳。

张阳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想见见岳大将军,我张阳这一辈子最崇拜岳大将军了,来了这半天也,也没见到岳大将军,我这不就有点着急嘛。”

张阳的话也说到了我的心坎上,《说岳全传》的故事伴着我长大,岳飞精忠报国、英勇抗金的故事曾让我读得热血沸腾,岳飞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忠、勇的化身,是我年少时最崇拜的偶像。如今来到这个时空,能见到岳飞是我期盼以久的心愿。

江虹问道:“对了,岳大将军是不是在忙军务?还是在山顶上伴驾?”

牛皋和岳云听完为难地相互看了看,长叹一声。

我问道:“两位将军,有什么为难这事吗?”

岳云看了看牛皋,牛皋皱了好一会眉头,这才说道:“我大哥(岳飞)并不在军中。”

“啊!”众人听完吃了一惊。

江虹忙问道:“岳大将军是不是去求援去了?”

牛皋和岳云一起为难地摇了摇头。

“岳大将军究竟在哪儿呢?”

岳云转头看着牛皋,牛皋垂头丧气地向岳云说道:“还是你说吧!”

岳云这才说道:“家父回家丁忧去了。”

“啊!”

江虹着急地说道:“这都火烧眉毛了,岳大将军怎么置圣上的安危而不顾呢?”

牛皋突然腾地站了起来,岳云忙伸手去拉牛皋,牛皋甩开岳云的手,对岳云说道:“别拉我!这事堵在我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说我这心里实在不痛快。”说完转头对我们说道:“这事都怨圣上!”

“哦!”大伙惊疑地看着牛皋,牛皋竹筒倒豆地说道:“本来嘛,这圣上派咱岳家军征剿杨幺也就罢了,可就在大军出发前一天下旨调走了一半的岳家军。咱这岳家军本来就人数不多,这太湖杨幺虽说只是一窝水匪,但所聚的强贼又何止数万?抽调走半数的兄弟,让咱们在征战中非常被动,以至损兵折将。征讨杨幺回来后,我们才知道圣上将抽调走的岳家军都交到张浚手中了。张浚是个什么东西?谁不知道,这家伙除了收敛钱财外,什么时候敢和金贼真刀真枪地干过一仗?我牛皋是个粗人,但我这粗人也知道,这不是摆明了削弱咱们岳家军吗?”

众人听完,都默然地叹了口气。

牛皋直率无畏地接着说道:“把咱们岳家军交给张浚,这事咱大哥也忍了。但最不能让人容忍的是,圣上竟然说话不算数。俗话说:‘君无戏言’可这圣上竟然把咱们岳家军当傻子耍。”

牛皋质朴而无遮拦的话让大家听得一愣,岳云又扯了扯牛皋,牛皋佯装不知,重重一拍桌子,说道:“不久前,刘光世主动交出了兵权,四万多刘家军就闲置了。虽然说这刘家军不是打仗的材料,但也是一支装备整齐的军队。大哥曾经和我说过,刘家军虽然军纪涣散,战斗力不强,但只要严加训练后也是支铁军。大哥几次向圣上写了奏章,希望能收编这支军队,若咱们岳家军有了这四万人的补充,抗击金贼自然不在话下。圣上开始时答应了大哥的请求,可过了多日也不见圣上下旨。大哥急了,几次找向圣上请奏,结果圣上都用各种理由搪塞。就在金兵五路进犯的前几日,这都是火烧屁股的时候了,圣上也不把这支军队交给大哥。后来一打听,这四万刘家军又都归了张浚了。大哥一气之下就回家丁忧去了。说实话,咱们岳家军并不怕死,但就咱们这几千人的队伍,对手却是三十万金兵的精锐,这仗怎么打?要不是咱们抢先守住这牛头山险要之处,这金贼早攻上来了。可现下,咱们兵微将寡,金兵每攻一次,咱们都有伤忙,这时间长了咱岳家军就算是根铁,也得给磨光了。”

江虹沉思了一会,说道:“牛将军,现在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先把圣上接走,圣驾身限重围之中,实在太危险了。”

牛皋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道:“这圣上在,军心就在,若这圣上走了,这军心就散了。这军心一散,金贼的铁骑马上就可踏遍华夏大地。再说了,圣上又重病在身,四处兵慌马乱的,就算出得了这牛头山,又能去得了哪儿?为今之计,就是只能死守在这儿,等待各路救驾的兵马到来和金贼决一死战!”

江虹问道:“这勤王之师何时能到?”

岳云说道:“宗泽大人和李纲大人接到圣上被困的消息后,都忙着去各地招募、征调军队去了,但愿王师早日能到。”

大伙一阵沉默,我叹了口气,说道:“当务之急,是要把岳大将军先请回来,否则,就算是勤王大军到来,也无人统领。”

岳云说道:“家父就在汤阴县老家,离此倒不远。只是已经有数位大人去请过家父了,家父都闭门不见。”

牛皋也叹息道:“我也去请过大哥了,我和大哥是结义的兄弟,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但我去了三次也吃了闭门羹。”

江虹问起最近的战事,岳云说道:“自金贼围了牛头山后,大小和金贼见过数十仗了,虽然金贼伤亡惨重,但咱们岳家军伤亡也不小,最糟的是现在粮草已快耗尽。数日前,金贼营中来了个叫金弹子的,此人是金兀术的儿子,使得一对百斤大锤勇猛无比。我与此人斗过一场,因气力不及败下阵来,金贼胜了这一阵后锐气就更盛了。”

夜深了,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沉沉睡去,江虹一个人站在大账外,遥望着山顶的道观。我拿了一件衣服,披在江虹肩上,说道:“大哥,睡吧!”

江虹看着我笑了笑,说道:“贤弟,你先睡吧,大哥想一个人静一会。”

我想江虹心里一定在牵挂着高宗的病情,就让他一个人静一会。我说道:“大哥,我先去睡了,你早点休息。”

一大早,岳家军训军的声音早把我们从晨梦中唤醒。岳云让兵士给我们送来了早餐,大家洗漱好后忙着吃起早餐,我这才发现江虹不在,我想,可能睡得太晚还没起床,我特意嘱咐兵士不要去叫醒他。

吃过早餐后,牛皋和岳云带我们到军营四处看看。军营中井灶整齐,兵器锃亮,兵士精神百倍,让我们不由叹服岳飞治军有方。

我们走到巨石垒成的隘口前俯视山下的金营,金营连绵数里,万匹嘶鸣,黑旗如云……我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火药味,转头一看,只见每个隘口下都堆放着很多装满火药的箱子。

我向牛皋问道:“牛将军,这军中火药充足吗?”

年皋答道:“咱们岳家军有专门配制火药的兵士,这些日子能挡住金贼的强攻,就全靠这些火药发挥的作用。”

我接着问道:“岳家军中有冶铁的兵士吗?”

牛皋自豪地说道:“咱岳家军冶铁、打铁的军士可是一流的,咱打制出来的大刀剁开十杖铜钱都不卷口。而且,这牛头山别的东西没有,铁矿石到处都是,要冶铁打造军械的话,小事一桩。”

我自言自语地说道:“大好了,这下有请出岳大将军的办法了。”

牛皋和岳云好奇地望着我,说道:“请出我大哥和这打铁有什么关系?”

我让大家一起回到大账,要过纸笔,在纸上画出了一门土炮和一支火枪(古代鸟铳)的图样,并标好尺寸和打造时必须注意的细节。

牛皋低头看着我绘的图纸说道:“宇驰兄弟,你画这号炮作什么?这玩艺咱们只在出征前鸣一炮,以壮军威。”

我又拿过一张纸,边画震天雷的制作图案,边说道:“牛将军,这可不是号炮,这叫霹雳炮、震天雷和火枪,是破敌的利器,百门霹雳炮就可顶十万雄兵。”

年皋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说道:“真有那么历害?”

我将图画好后,递给牛皋,说道:“牛将军,快令军中的冶铁军士速照这图中所示,铸霹雳炮数门,火枪十支、震天雷百杖。”

牛皋接过图纸又仔细看了看,说道:“只需两天内就可铸好。”说完半信半疑地拿着图纸去找冶铁的军士。

年皋走后,张阳说道:“哥们,只要这火炮的数量足够,轰平山下这些金营就不在话下了。”

岳云用吃惊的眼光看着我们,说道:“真的如此历害?”

我对岳云神秘地笑了笑,又对张阳说道:“你去配制火药的军帐内看看,能不能把这些火药的威力再增大一倍。”

张阳笑道:“这不小事一桩。”说完对岳云说道:“岳小将军,快带我去!”

快吃午饭时,我正要去找江虹,江虹匆匆从军营后赶来,对我说道:“贤弟,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在此帮岳家军守卫牛头上,切记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圣上的安全。我已让胡赤西、赵凌……几位兄弟上山护驾去了,他们几个兄弟就不和你一起守山了。”

我不放心地说道:“大哥,还是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江虹双眼看着我,眼中充满信任地说道:“贤弟,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这儿不能离开你,现下圣上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

没等我开口,江虹坚决地说道:“贤弟,天下可以没有江虹,但不能没有圣上,我此番前去找救兵多则半月,少则十日就回来。这数日内这儿不知要发生多少战事,你在这的责任更为重大。”

我想了一会,对邓彪和张应辉说道:“你们兄弟二人随大哥一起去,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全大哥的安全!”

两人齐声答道:“是!”

江虹执意要留下邓彪和张应辉一起守卫牛头山,但我一再坚持,江虹这才同意让两人一起同去。

岳云听说江虹要出外搬救兵,劝江虹说道:“江兄,如今这西北一带的军队都无兵可调了,只有南方尚有军队,但南方军掌控在张浚手中,并不容易调动啊!”

江虹自信地说道:“小将军,相信我,我有十成的把握的!”

岳云想了想,说道:“好吧!只是昨日各位走的那条路不可再走,这条小路只通长江沿岸,而长江中下游皆已被金贼控制,所以此路走不得。”

江虹问道:“哪该如何绕开金贼呢?”

岳云指着东南方向说道:“这个方向是金贼哈迷蚩驻守,我多日观察,这片金营驻防不是那么严密,我会率一支骑兵护送江兄从这儿突围出去。只要一直往南走,不用两天的时间就可以赶到江浙一带。”

“好!”

吃过午饭后,我们披挂整齐,岳云已调集了一队精兵,准备好直闯金贼哈的军营护送江虹出去。临行前,江虹将从金兀术手可夺来的军刀交给我,对我说道:“贤弟,找个机会把这个还给金贼,先措一措金贼的锐气!”

我接过军刀,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掘了金贼龙脉之事告之金兀术,把这金贼气个半死。”

岳云一挥大锤,高喊一声:“冲啊!”率领着数十名骑兵率先向金营冲去,我们左右保护着江虹一起冲进金营。

金兵一时没有防备,岳云大锤一挥砸开辕门,骑兵持长枪挑开“鹿角”……我们尾随冲进了金营,岳云挥舞大锤连轰带砸,金兵无人敢拒,我们向前急冲,不到半顿饭的工夫已冲出金营,我们挥动手中的兵器拒住尾随而来的金兵,直到江虹和邓彪、张应辉走远了才返身杀回牛头山。等各营金兵汇陇而来时,我们已冲回了牛头山大营,一阵密集的弓箭将尾随而来的金兵射退。

下午时,张阳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火药配制的怎么样了。大家一起来到步车营(工兵营),已经有五杖造好的震天雷摆好在地上。

负责监造的兵士说道:“这震天雷都按图中的所绘铸造,雷里装的火药也按张爷所示的配方配制……”

我们正听着兵士的汇报,忽然从远处传来了阵紧急的锣声,哨叹的兵士大声喊道:“金兵攻山了!金兵攻山了!...…”

张阳笑道:“正愁没地方试试这震天雷的威力,没想到这金贼就来送死了!”

我们赶到隘口前,只见山下一片黑压压的金兵架起云梯正在抢攻,几支攀登山崖的绳勾已勾紧隘口上的砖石,山下的金兵正往山上射箭,掩护往山崖上攀爬的金兵……

我和张阳不慌不忙地抱起一个震天雷,点燃火捻顺着山坡向山下滚去,牛皋和岳云正举着盾伸头往隘口外看去,我忙将两人拉了回来。

两声巨响后,一片污血卷着无数残肢和刀枪从山下飞了上来,守隘口的官兵也被这巨大的爆炸声吓了一跳,我们一起伸出头向下看去,山下的金兵就如被沸水浇过的一群蚂蚁四散奔逃。

牛皋和岳云吃惊得张大嘴,连声说道:“真…真…真…震天雷,震天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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