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一整夜了,毫无思绪,兒希想,这问题,根本是不需要思考的,也没有想得出的答案,因为它是那么简单而纯粹,愿意不愿意,只是一念之间的执着。
清晨,躺着也是躺着,而且也没什么可纠结的,她突发奇想,就想去碰碰运气,看这次还能不能在那家店里喝到那不勒斯。看了看自己的黑眼圈,兒希用牛奶轻轻擦拭眼周,好歹减轻了些,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一点,她还特意化了一个比较明媚的妆容,那儿7:30营业,看时间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意料之内,刚营业,店里除了兒希一个人也没有,坐在老位置上,她感觉好极了。
一个服务员过来了,“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你好,我想请问你们这儿会配制那不勒斯的咖啡师还在吗?”毕竟兒希有一段时间没来这边了,这家店也已经改了名字。
“您可以看看我们的新单,上面就有那不勒斯,至于配制的人,我想您说的应该是我们新老板吧。”
“新老板?那请问你们新老板现在在这儿吗?”
“我们新老板总是第一个到店里的,她很喜欢这儿。”服务员的眼里满是赞赏。
“我要一杯那不勒斯,另外,能不能请你们老板出来见见。”
这么有耐心懂礼貌高素质的服务员,兒希想,老板一定不会差。像有时候看人,往往无需看到本人,只需观察那人身边亲近的人或事物,便可知他的人格属性。
“您好,听说您想见我?”
兒希抬头,起身,“请坐,冒然打扰了。”
“不会,来者即客,有需要交流之处,我很乐意。”
眼前人大概只能用优雅来形容,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浓妆淡抹,成熟稳重,这倒让兒希想起了张羽,一个同样性质的男人。
“冒昧了,我叫兒希,是这样的,因为听说你会做那不勒斯咖啡,而且还是这儿新老板,就有些好奇。”
对面的人大方一笑, “其实之前我是这儿的咖啡师,知道老板有意转让这家店,我在这边也工作几年了,我喜欢这儿,对它有感情,所以就盘下来了。对了,我叫方凝舟,你可以叫我方姐或者凝姐。”
“好,那我就叫你小凝姐吧,你也可以叫我小希。 ”原来她就是之前的咖啡师。
“小凝姐,介意我问一个问题吗?”
方凝舟示意她继续。
“你认识张羽吗?”
听到张羽的名字,兒希注意到方凝舟的一点微变化,她猜得果然没错。
“你认识他?”方凝舟反问。
“在这边见过几次,偶尔商业上的来往,他好像很喜欢这儿,地点总是不变。有一次谈到那不勒斯,提起了你。”
第一次见面,兒希就知道张羽和那个咖啡师之间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她总是对别人家的故事有着敏锐的观察力。
“原来你就是他提到过的那位爱喝那不勒斯的年轻女孩?”方凝舟有些触动,或许是觉得有缘吧,从没有对陌生人诉说自己的过往的她,拿出了一支烟 ,“介意吗?”
“不会,随意就好。”兒希不喜欢烟味,但也不讨厌,不过她觉得,无论男女,有时在某种特定的情绪下点烟,那种烟草味反而是清香的,就比如现在。
方凝舟点烟的动作很熟练,也很大气,吐出一口烟雾,她开始回忆。
“我从小生活在一个村落里,那儿很小,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我们一家人生活很幸福,可是我总是想着要逃离那儿,然后去到一个很大很漂亮的地方,那时我也不知道我要去的是哪里,直到遇见张羽,我们一见钟情,并且很快相恋了。有一次他休假,带着我去了西西里岛,有一句话我很赞同:如果不去西西里,就像没有到过意大利,因为在西西里你才能找到意大利的美丽之源。那几天,我们玩了很多地方,我彻底爱上了西西里,它的首府帕勒摩尤令我神往。张羽的假期已满,我却不想回去,于是我让他先回去,他留了些钱给我并告诉我早点回去,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国度,他不放心。”
“那你当时不打算回来了么?”兒希按捺不住问。
方凝舟笑,“我当时就是这么打算的,至少能呆多久就多久, 可是很快我发现我怀孕了,张羽知道后,很快赶来接我回去,我回去了,可是……”
“可是?”兒希感觉到接下来可能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回去后张羽把我安置好,还找了人来照顾我,可我心情一直很压抑,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过的日子。有一天,趁他们不注意我收拾好行李打算自己再去一次西西里,本想去了那边再和张羽说,可是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保护好自己和孩子,没想到在去机场路上发生车祸,我没事,可我的孩子没了。”方凝舟眼里闪着泪光。
“孩子……没了?那张羽知道后怎么样了?”兒希听着心里也挺难受,不管怎么说,那毕竟也是一条小生命。
“张羽自始至终都在医院陪着我,没有一句责怪的话,他知道我心里痛,因为我不再似过去般,变得沉默寡言,那之后的某一天,我离开了,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我无法面对张羽,他对我太好了,而我辜负了他,所以我决意离开,不让他找到。”
“那你最后去哪了,西西里?”
“是啊,西西里,可笑吧,因为这我已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最后我还是去了那,去了帕勒摩。可我不得不承认,在那儿生活的日子,真的很开心。”
她熄灭了烟,继续陈述:“只是我开始失眠了,那个孩子几乎夜夜晚晚都来我的梦里,我无法睡得安稳,所以我开始喝那不勒斯,那种可以令人轻松头脑的黎明咖啡,就像失眠夜里期待每一个黎明的到来。我自学了制作方法,也不算白呆那么长时间。机缘巧合之下,我和意大利一个华裔结婚了,他对我很好,可因为价值观不同,两年后分开了。终于,我有了回来的念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怎么能抵得过自家国度的温暖呢。”
“后悔吗?”兒希问的认真。
方凝舟摇头,“唯一的遗憾是孩子,除此之外我说了,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我花了五年的青春在那儿,我不后悔。今年我32了,有时还是会想念西西里,可是却再没有想逗留的欲望了。”
“可我看得出张羽还很在乎你,或许从来没变过。”
方凝舟说,“对我来说,有缘无缘,接受命运安排的一切,就这样,顺其自然比什么都好。”
“是啊,何不顺其自然,坦然接受每一段人生经历。”兒希好像也有答案了。
“谢谢,祝你好运。”
“好运。”
释迦牟尼说过,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兒希突然觉得这话很真。
想通之后,兒希主动约尤里出来见面,两人走在一片光秃秃的枝桠下。
“现在结婚不会对你的未来造成影响么,可以说,你现在正值事业巅峰期。”
“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并不会影响我的发展,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让你不受外界的侵扰。”
这正是兒希想要的未来,她只想有一份安宁的生活,不被外界干扰。
“可是你知道,我的心里一直会有另一个人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忘怀,或许是一辈子,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尤里把兒希抱进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你,只要你也喜欢我,愿意陪伴在我身边,其他我都不在乎。”
兒希心里暖暖的,把头埋进尤里的怀中,低语:“那,尤美人,我愿意。”
尤里闻言立即松开兒希,“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尤美人,我愿意,愿意陪你走接下去的人生旅程。”兒希大声说完,脸颊微红。
尤里抱起兒希,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快乐的像个吃到糖的孩子。
他们最终把婚期定在了许致远和林瑾娅之前。说是婚礼,其实他们只打算简单的请至亲的人低调一聚,领证,然后两人去一趟帕勒摩度蜜月,兒希想去看看令方凝舟如此神往的地方。
领证前夕,兒希对尤里说,“我想去见致远一面。”
尤里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选择相信兒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