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回趟海陵跟父母当面解释一下,不仅仅因为叶浅翘掉的这场会面本身意义重大到他不敢轻易取消,也因为他毕竟也极少有机会能够见到惯在边防的父亲。
路上开车,一贯镇定的陆晟想起回去要面对的尴尬和质问都忍不住心里发虚手心出汗。
果然,一进门就被母亲严厉的眼神审视着身边本应出现叶浅的空位,眉宇间似乎还有几分如释重负的得意?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看着他们母子在门口干瞪眼只打闷葫芦,竟然是平时亦少言寡语的陆一良讲了第一句打破僵局的话。
“我……”陆晟边换鞋子,一边踌躇到底要怎样开口,没想到又被一旁的母亲抢了先,“不是心虚不敢来了吧?你这新对象也是奇怪,咱们家是龙潭虎穴怎么的?”语气里还是遮不住的得意,当然也许她根本不想掩饰。
“妈,你为什么总对叶浅充满敌意呢?”陆晟虽然也觉得叶浅此举草率太过,可还是忍不住在父母面前维护她,“我想,也许就是她感觉到了这份敌意,才不敢来的吧。”陆晟看着面前自己的母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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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笑话,她见过我么?怎么知道我的敌意?”她在试探,虽然看陆晟神色不像是知道了什么专程回来兴师问罪的模样,但太后做事,终究是滴水不漏。
“她是没见过您,可她早就见识过您的手段。”陆晟没忍住讲出不甚合乎礼度的话,果然遭到爸爸的提点,“陆晟,怎么可以这样跟父母讲话?”
“爸妈对不起,我是一时忘形了……”陆晟话没讲完,又被母亲抢了先。
“我看你是跟野丫头混久了,立身的规矩都忘了。你多大了竟然被人挑唆骗婚?之前那个虽然我不甚满意,终究也算门户相当,走正道的好孩子。这个算什么?偷偷摸摸领结婚证儿就算了,巴巴地约了父母说不来就不来了?有没有一点基本的家教涵养?”
陆晟被突如其来的一大串针对叶浅的质问以至于谴责搞得晕头转向,一时不知从何处还口,倒又是爸爸替他解了围。
“素月,你也不要太过主观了,这样咄咄逼人,也难怪人家不愿登我们家的门。”陆一良活脱脱的儒将气度,讲出话来只会让人如沐春风,半分鲁莽也无,陆晟是此种风神也就难怪了。
“妈,你也听听爸爸的话呀,为什么一定要因为她是个写手,她父母不是副省级,也没有一家上市公司就彻头彻尾地否定她呢?您都没有见过叶浅,如果您肯心平气和地面对她已经嫁给我这个事实,我相信她也一定愿意再来见您……”陆晟言辞已经极尽诚恳。但话还是没说完又被打断。
“呵,她愿意见我?且不论她的出身对你的未来丝毫没有正面影响。这种假孕骗婚攀龙附凤的桥段反应的是品质问题好嘛?”
“妈我跟您解释一万遍,叶浅没有骗任何人,我们结婚是我为了化解您安排唐晓之见我的误会,而且在这之前叶浅根本就不知道我家境是怎样。怀孕也是您先搞错的,我为了不让您下狠手拆散我们才没有及时澄清……”陆晟真的有点抓狂了,一字一句讲得越来越激烈,完全不似平日从容气度。
“你为了她跟我这样吵?你的家教呢陆教授?半年多不回海陵就成了这样?我看你还是趁早跟这个拿不上台盘的野丫头分了马上给我回海陵!”太后也丝毫不甘示弱。
“好了,这都是怎么了?都不能好好说话了?素月你也要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嘛,这个叶浅,肯定也有人家的长处。退一万步,就算她就是你说的这种人,那也是陆晟自己的选择,他自己承担后果就行了,何必这样强插一脚,搞得大家不开心呢?”我的陆将军啊简直就是业界良心父亲。
“陆晟,你也不要跟你妈吵了,两个人吹胡子瞪眼活像两只斗鸡,都杀红眼了。还是下次吧,有机会再约叶浅,对了,还有她父母,一起见个面。不过我可能得到年底才会回来了,你们想等我也行,提前也行,事情办了就好。”几句话说得陆晟眼眶热热,有点自责又有点难过。
“等下!怎么就要见父母了?这样的儿媳妇我兰素月绝对不同意进家门的。陆晟,你有空也想想你自己的未来吧。兰悦迟早是你的,你到底还要任性多少年才肯面对这个事实?”一时间话题陡然转到陆晟,他还有点不适应。
“妈?我不是早就说过不会接手兰悦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火我呢?我到底要做什么你才能相信,我真的真的喜欢的学术,是单调乏味的语言学?”陆晟真的忍不住要歇斯底里了,他背景之于他的人生完全都是消极的影响,他的事业他的感情,无可避免地遭到掣肘和阻挠。
“素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为什么一定要强迫别人做他不想做的事呢?”爸爸长叹一口气,却似被勾起了旧时回忆。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一口贼气!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真是笑话,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你但凡听我一句话,现在还会窝在鸟不拉屎的地方?说好听点是封疆大吏,难听点根本就是流放边关!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在强迫你们,可我自己才是我强迫地最厉害的那个人!”强硬如太后,为什么尾音里也会有哭腔?
原来当时陆一良参军即受父亲影响极大,他本心更想参加高考念普通大学的,趟不过父亲的殷切盼望才收起自己的念头入了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呆的有多难熬,父亲在世时处处被人讲是X二代,实际上是得不到庇佑还要承受更多的流言和压力——你干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借了父亲的光,个人努力被完全取消。
后来呢,就是高处不胜寒,大院儿里的孩子,从小到大,看多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见惯了登高跌重众叛亲离。他之所以再不肯归京,最重要就是不想重回让人窒息的权力塔尖。否则以他出身资历,怎么可能只能待在边防一线?但这种选择却一直被心比天高的兰素月嗤之以鼻,认为太过任性,一点家族荣誉感都没有——她怎么能忍受丈夫以前的部下各种比他升迁快职位高?
她想的是,陆一良你怎么能这样没出息!对得起当年浴血奋战给你打拼基业的父亲吗?去的从来不试图理解,一个人活着自己喜欢生活的简单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