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得知此事已是三日后,心中焦急万分,想去看望,却被马雄禁足在自己住的小院内。虽然没有自由,但也还相安无事,生活起居也并无怠慢。
马存孝养伤期间,几次想去见青莲,却动弹不得。得知青莲被父亲禁足,也是万分无奈,但听马桦说并不曾少了青莲衣食,倒也稍稍安心。
马存孝怕青莲担心,还是让马桦时常过去探望。他这一躺便是一个多月,好容易可以下床了,第一件事就是去见青莲。
青莲正在院中发呆,忽闻熟悉的脚步声,转头便看到马存孝一瘸一拐的朝她走来。
飞奔到他怀中,纤指抚着他苍白的面庞,泪湿了双眼。
“我都听说了,你真傻!”
“你又瘦了!让你担心了!”马存孝也不多语,抱住青莲,一扫多日的阴霾,露出笑容。
“你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青莲把过他的脉,虽脉息稍弱,但并无大碍,这才安了心。
两人在院中站了许久,心中的千言万语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起都融在眼神里。
中午,马存孝留在了青莲房中用饭,厨房不知道少爷在,照旧送来了一荤一素一汤的午饭。看着两菜一汤的简单吃食,马存孝顿时就黑了脸!
“你们这些狗奴才,就是这么办事的?”
下人们面面相觑,少爷从来对下人们都是很好的,所以倒也都不怕,但还是全都跪了下来。
眼看着马存孝要对下人们发难,青莲忙拦道:“孝哥哥,你别发火,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一个人根本就吃不完呢!”
现在的吃食虽算不上锦衣玉食,但相比青莲之前在家时的日子,要好过不知道多少倍呢!她自己倒不觉得下人这是在苛待她,但马存孝是很清楚的。府里管事的下人,伙食也比这要好,青莲虽还未过门,到底也是他马存孝的女人,竟然连个下人都比不上,马存孝哪有不火的。
“谁给你们的狗胆,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少爷?”马存孝用力一拍桌子,扯得伤口生疼,满头冷汗。
“孝哥哥!”青莲急得直跺脚。
“你的伤还没好完,不能动怒的啊!”
“你坐下,别管这事,平日里我对这些奴才太好了,个个都不把你放在眼里,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他们,总有一天要欺到你头上去。”
下人们看马存孝是真的发怒了,连声求饶,一个胆子大一点的婆子开口说道:“少爷饶命,这是夫人交待的!”
“好,好,好,你竟敢拿夫人来压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样?”马存孝眯眼看着这个婆子,让这婆子出了一身冷汗,但还是鼓足勇气又说了一声:“我们哪敢怠慢青姑娘,少爷明鉴啊!”
“给我把她拖下去打。”马存孝一肚子火,倒也不敢真去找他母亲,就把火都撒在了这个婆子身上。
青莲还想开口求情,但被马存孝按下了手,不敢再说什么。
婆子的哀嚎声响遍了整个马府后园,惊动了马老夫人,马夫人和詹如玉,三人闻讯赶来。
詹如玉倒不想凑这热闹,但她的丫鬟春俏一直为她抱不平,被她磨得没办法,也想见见那个让马存孝拿命都要护着的女人,于是,一起赶了过来。
“给我住手!”
人还未到,就听到了马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一时间,青莲的小院格外热闹。青莲没料到马老夫人她们会过来,慌得手足无措,心里七上八下的。
马存孝拉着她来到院子,对着自己的祖母和母亲行了一礼:“祖母和母亲怎么过来了?”
青莲也怯懦的在马存孝身后施了一礼:“见过马老夫人,夫人和少夫人。”
马夫人瞥了青莲一眼,马老夫人倒也没为难青莲。
詹如玉对马存孝施了一礼:“妾身见过夫君!”
这一礼行得落落大方,无一不透出她的大家风范。
青莲早在三人进院便看到了这位身着妃红色牡丹金边常服的年轻女子。此时听到她唤马存孝夫君,便知道,她就是詹如玉,马存孝的新婚妻子了。不由得细细打量,哪知看到第一眼就自惭形秽,如此美丽的女人,让人看一眼便再也无法忘记。
马存孝没想到詹如玉也会过来,虽然已经成亲,但算起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虽不待见她,但毕竟当着家中长者的面,马存孝不耐烦的摆手让她免礼。
一眼扫过这名女子,肤细如凝脂,眼波流转,似一潭清水,朱唇勾起,一笑倾城,一支白玉簪随意的挽起一头青丝,自是一番浑然天成的美,犹如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这一眼,让马存孝晃了眼。
詹如玉被看得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但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看自己的丈夫,却又忍不住抬头,剑眉入鬂,明眸皓齿,轮廓如刀刻般精致,虽满脸病容去掩盖不住满脸的英气,让少女的心,突然就跳漏了半拍。
这一切没能逃过青莲的眼睛,心里有一种叫做妒嫉的东西,在心底蔓延开去。
这一切同样也没能逃过老夫人和夫人的眼,这小两口多么般配,本是男才女貌的一对,却偏偏多了一个碍眼的青莲,两位自然也就对青莲没什么好脸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马夫人没好气的说到。
“不过就是罚了一个下人,哪能劳烦祖母和母亲。”马存孝面容和缓了不少,带上了一丝笑容。
“一个下人?我马府还没出过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打死下人的事!”马夫人声音高了三分。
马老夫人拍了拍马夫人的手,她这个媳妇,也是个火辣脾气,本来就对青莲没什么好气,说话难免难听了些。
青莲脸色铁青,马存孝捏了一下她的手,冲她点了一下头,转头对马夫人说:“她是孩儿的救命恩人,也是孩儿的女人,怎么会是来路不明的女人?”
“都给我进屋!”马老夫人先行向屋里走去,当着这么多下从的面,这对母子就能这样无所顾忌,哪有半点当主子的自觉?
几人先后进了屋,正当马存孝拉着青莲准备进屋时,马老夫人开口了:“她在外面等着。”
一院子的下人,不让青莲进屋,这把她当成了什么?马存孝就要不依,青莲却自己退到一边,对马存孝轻轻摇了摇头,马存孝站在门口不动,被马夫人喝了一声。
“还要我请你吗?”这才不情不愿的进了屋去。
马老夫人坐在正中塌上,马夫人和詹如玉立于两侧。
“孝儿,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你被她连累至此,还要这样苦苦护着她?”马夫人压不住心口的怒气,喝声指责自己的儿子。
詹如玉见马夫人当着老夫人的面就能这样目无尊长,不得由转头看着马老夫人,却见马老夫人并无不悦。
虽说马夫人是当家主母,毕竟有长辈在,这样目无尊长,这可是大不敬!詹如玉自幼长在书香门第,家教甚严,从来都谨遵三从四德,所以,不敬长辈这种事,在詹府是从来不会发生的。早先看马存孝顶撞自己父亲,还觉得这是父子间存了什么误会,现在看来,这马家的家风,实在是。
其实,詹如玉不知道的是,在习武之家,向来没有那么多讲究,比起书香门弟,更多了许多人情味。在老夫人眼里,马夫人虽性格火辣,性子也直,但没什么心眼。对她老人家也很是孝顺,对儿子更是体贴入微,马老夫人对这个媳妇倒是喜欢得很,当闺女般待。所以,对于马夫人如此这般,早就习以为常了。
詹如玉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默立一旁。
“娘亲,她就是上次救了儿子的人,如果不是她,儿子早就死在荒山之中了。咳咳……”马存孝一激动,牵扯到了伤口。
“孝儿,你伤还未愈,坐下说吧!”
倒是马老夫人心疼自己的孙儿,等马存孝坐下,才又开口:“孝儿,如今你已是有妻室之人,怎可为一名来路不明的女子如此大动干戈?”
“祖母,她如今已是孙儿的人了,就算还没有名份,这些奴才怎能如此苛待她?”
马夫人接过话来:“这是我的意思,若是你不满,直接来找我好了,何苦为难个下人!”
“母亲,您为何要为难青莲呢?”
“那你的意思是我苛待她了?我没有把她赶出府,已经是念在她救你一命的份上了,我没有少了她吃穿,何来苛待?她是饿着了,还是冻着了?”
马夫人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一向孝顺,你看看你现在为了她,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就容不下她?”马存孝蹙眉看着自己的母亲。
“孝儿,你当真就不知?”马老夫人反问。
马存孝一脸疑惑,摇头:“孙儿不知。”
“我与你娘是妇道人家,虽不懂行兵打战,但也深知身为女子该有的礼仪廉耻。你们私定终身,本就不妥。婚姻大事,哪个良家女子不听从父母之命?此其一!你只身一人去军营找你,害你触犯军法,父子不和,此其二!当众被刺客掳走,竟然毫发无伤,最后那个刺客还为她而死,当着众将士的面,置你于何地?此其三!这一桩桩,一件件,试问这天下间良家女子,哪一个会做出此有辱门楣的事?孝儿,你就真那么相信她?”祖母的话,一字一句打得马存孝喘不过气来。
“不是的,青莲不是那种人!”马存孝虽也曾对青莲置疑,但如今误会已除,她是他的女人,无论如何,他也要护她。
“你知道军中将士怎么看你?两军阵前,她与那名刺客的所做所为,你真当所有人都是瞎子?若不是你父亲压下此事,你以为你如今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马夫人指着马存孝的鼻子,痛心疾首。
“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如今已是儿子的人,我要娶她,还望母亲成全!”马存孝跪在了地上。
“休想!我马府决不允许一个有辱门风的儿媳。”马夫人气得不轻。
“母亲,若是你们容不下青莲,那我带她走便是。”马存孝也丝毫不让。
“青姑娘,你怎么了?”门外传来惊呼声。
马存孝猛的站起身,跑了出去,看到青莲昏倒在地,急忙抱起她往屋内走,边走边叫人找大夫来。
马老夫人和马夫人没料到青莲会晕到,不得不终止这一次的对话,回避到了一旁。
刘大夫赶来后,对马存孝行礼,马存孝忙拦住。
“有劳刘大夫了。”
“不敢当。”
刘大夫是一直给马府瞧病的大夫,虽不知这个青姑娘是何人,但看马存孝的态度,也不敢怠慢,为青莲诊过脉后,面露难色。
“如何?”马存孝见刘大夫脸色不好,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刘大夫起身对马存孝说:“公子,这位姑娘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她有身孕了?”马存孝听到青莲有了身孕,很是高兴。
刘大夫又接着说:“不过,这位姑娘思虑过重,若无法敞开心扉,这一胎恐怕保不住啊!”
“刘大夫,请你一定要医好她!”但听说这一胎有可能保不住,马存孝心里又担心得不得了。
“此事还得看姑娘自己,老夫只能尽力。”
“那她为何会晕倒?”
“许是受了些许惊吓,切记不能再让她受惊!老夫为她开一张方子,公子派人随老夫前去取药吧!”
“那就有劳大夫了,马桦,你随大夫去取药!”
马存孝送走大夫后,走到青莲床边坐下,抚平她在睡梦中紧皱的眉头。
听到青莲怀孕的消息,詹如玉心惊不已,自己还未过门,自己的丈夫就已爱上了别的女人。自己过门已月余,马存孝更是连她的房门都未曾踏入半步。对于马存孝与青莲的事,她也略知一二,如今听了这半天,大概也明了,但此事她也不好说什么。
可如今,那个女人竟然怀上了孩子,就算她詹如玉再有度量,这个时候,也无法无动于衷了,脸色煞白。
马老夫人见她脸色难看,关切的问道:“孙儿媳妇,你不舒服吗?要不要紧?”
马夫人这时也看到了詹如玉煞白的脸,走过去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热“如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让人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虽然马存孝不曾理会詹如玉,但詹如玉却是恪守身为人妇的本分,每日都会去给马老夫人和马夫人请安,这两位对詹如玉倒是喜欢得紧。
“玉儿身子不适,如此便先行告退了!还望祖母,母亲恕罪!”詹如玉起身行礼告退,这个时候,她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马老夫人和马夫人看着詹如玉离去的背影,相视一眼,对于青莲的怀孕,她们两个都接受不了,更何况这个进门就被冷落的儿媳?相较于詹如玉的识大体,懂进退,两位对青莲这个乡野村姑就更加看不入眼了。可他们马家这个独苗苗却护青莲护得跟什么似的,如今青莲还怀孕了,以后这个儿媳要怎么办?这让两位又是一阵叹息!
“去把孝儿叫过来吧!”
“是,母亲!”马夫人走到门边对下人交待:“去把少爷叫过来!”
马存孝守在青莲身边是一步也不想离开,却不得不从母亲的传唤,极不情愿的起身。
“母亲,您找儿子何事?”
“那个女人怎么样了?”马夫人虽然已经知道青莲怀孕的事,却还是问了一句。
马存孝有点不悦:“母亲,她再怎么样也是儿子的女人,如今还怀了儿子的骨肉,您总是这样那个女人的叫,是否不妥?”
“够了,都给我住嘴!”马老夫人看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成何体统?孝儿,你怎能如此对你母亲说话?”
马存孝虽心里不悦,这会却也不敢再顶撞,只能恨恨的低下头。马夫人也是气得不轻,把头扭向一边。
马老夫人见他如此,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个孙子,是被庞坏了!停了一会儿,复又开口:“那我问你,你如今准备怎么办?”
马存孝终于开口:“青莲如今已怀了孙儿的骨肉,孙儿定是要娶她过门的。”
“不行,我不同意!”马夫人出声反对。
“孝儿,我马家绝对不允许一个有辱门风之人进门,你断了这门心思吧!”马老夫人也出声反对。
“不管家里同不同意,孝儿都娶定她了!”马存孝也不示弱。
双方僵持不下,这一场争执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