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独闯虎穴
三十五
想到小三悲惨地死在日本浪人的手上，六奶夫人就抑自不住心中的悲伤，她说不清自己对小三是种什么感觉。小三在的时候，身边似乎只是多了一个人。现在小三不在了，心中空落落的，就象少了一样东西。她决心要为小三报仇。日本人不是骂中国人是东亚病夫吗？就让他们尝尝东亚病夫的厉害。主意打定，六奶夫人决定先去镇上打把宝剑和几只飞镖。光枪不行，枪容量暴露目标。
老胡走的时候给六奶夫人留了不少吃的，有烤红薯，还有半只烤野鸡。野鸡是黑子打的，自己舍不得吃，给了老胡，老胡又给了六奶夫人。这地方山大，加上林多，气侯潮湿，常有野鸡、松鼠和各种蛇类出没。吃饱后，六奶夫人略微休息了一下，开始下山。山下不远处有个小镇，来的时候经过，那地方什么都有。走了大半天，隐隐地看见镇上的炊烟在蓝天中飘摇，六奶夫人突然意识到自己首先该找地方过一夜。她摸摸衣兜，还有两个银元和一些法币。六奶夫人瞅见一栋楼房的门头上挂着块牌子，估计是家旅社，径直走进去。
这家旅社看上去还算整洁，老板瞅了一眼六奶夫人，伸出手。六奶夫人掏出两张法币递上去。老板摇摇头。她犹豫了一下，拿出一块银元。老板还是摇头。六奶夫人有些生气，这老板太贪财了！她怒目而视。
“太君说了，凡是住宿的旅客都要良民证。”老板解释道。老板是一个清瘦的男人，颧骨有些突出，头上戴一定黑色的瓜皮帽。
“你说什么？你搞错了没有，这可是中国人的地盘！”六奶夫人勃然大怒，使劲拍了拍桌子。
“这是太君定的规矩，不执行要掉脑袋的，我们也没有办法。”老板耸耸肩，无可奈何地。
六奶夫人无语以答，不经意间，她的手枪从衣服里钻出来晃了个头又缩回去。老板的两腿发软，把一把钥匙放到桌上，抖抖索索地指了指楼上。六奶夫人有些奇怪，再看老板时，他不知躲哪去了。她情不自禁地摇摇头，抓钥匙时顺便把那块银元也抓了回来，不能一晚就消费了，她还指望他生活呢。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和一个喝水用的瓷盅，连洗脸的毛巾也没有。床上铺的是稻草，上面是一条分不出什么颜色的床单和一床脏兮兮的被子。和外面形成强烈的反差。六奶夫人忍不住皱了皱眉。正在这时，小二肩上搭着块帕子提着炊壶从外面进来，给瓷盅里续了杯热茶。六奶夫人有些渴，端起瓷盅喝了一口，有些烫。休息一会儿，肚子开始咕咕地叫，她想起还是走的时候吃了些东西。六奶夫人解开包裹，里面还有红薯和一只吃剩的鸡腿，应付晚上应该没问题。
吃了东西后，六奶夫人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她出去找小二要了只瓷盆，端了大半盆热水进来。好久没好好洗一洗，她想擦把身子。六奶夫人掩上房门，想了想又关上窗户。她把前不久买的帕子丢到盆里。没多久，水就变了颜色。要是有点洋碱或皂角该有多好！六奶夫人想。转念她又笑了，总比山里好多了。躺到床上后，往事如云烟浮现在脑海。一年前自己离开师父和师兄，然后遇上老K，认识了老胡、小三和王老幺，对了，还有那个小花，她那样子，也不知现在怎样了。还有那个老王头，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老胡跟了他？六奶夫人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忽然又笑了，老王头是什么人，和自己有关系吗？她感到后背奇痒，伸手一抓，抓出好几只跳蚤和虱子，用手一捏，血一冒就出来了，老子自己都吃不饱呢，还来刻薄我！六奶夫人冷冷一笑，把手中的跳蚤和虱子抛出去。刚空闲一会儿，身上又痒起来。六奶夫人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把床上彻底清理一下后方重新睡上去。
刚闭上眼，房梁上又钻出一只耗子……
小三不知何时出现的，他穿着蓝布衣服，脸上挂着顽皮的笑。一会儿，突然出现几个日本浪人，小三被日本浪人疯狂地捅了好几刀……
小，小三！六奶夫人拼命叫着小三的名字，急出一身冷汗。她使力睁开眼睛，外面漆黑，原来是在做梦。小三！六奶夫人在心中凄凉地叫了一声，泪水无声地流出来。小三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为你报的。她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
六奶夫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好不容易在镇上找了间铁匠铺，打铁的师傅倒爽快，要了六奶夫人一个银元，让她隔天来取货。刚从铁匠铺出来，前面传来突突的三轮摩托的声音，一小队日本兵朝这边驶来。六奶夫人下意识地闪到一边。日本兵扬长而去。六奶夫人吐了口唾沫，看你们能蹦几天！她两眼冒火，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朝日本兵的背影狠狠扔过去。正巧，一个出来倒脏水的大娘瞅见了，她紧张地四处瞧了瞧。
“姑娘，快躲起来！别让小鬼子发现了，他们没人性的。”大娘小声提醒道。她见六奶夫人没什么反应，颤颤惊惊地关上门。
这些人太胆小怕事了，不过大娘心眼儿不错。六奶夫人心想。她回头想感谢大娘几句，才发现她早已关门了。走了没多远，六奶夫人倏地想起一件事，自己不是要为小三报仇吗？何不趁此机会把这一带的情况弄清楚？
听说六奶夫人要打听日本人的情况，没几个人敢搭理她，纷纷避而远之。但她还是断断续续地把情况弄清楚了。原来这里叫巫远镇。巫远镇在日本人未来之前人丁兴旺，全镇幅员150公里，有人口近五千人。日本人来后，抓的抓壮丁，杀的杀，跑的跑，剩下不到两千人。但巫远镇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沦陷区和国统区的重要通道，驻守着小鬼子一个中队和伪军的一个营，大约五百人。离此二十多公里的巫远县还有鬼子的一个大队和伪军的一个团，加上警察和特务，足足两千人。六奶夫人想凭自己单枪匹马，对付小鬼子一个中队和伪军的一个营，无异于痴人说梦话。还是先找机会搞他一家伙，再把杆子拉起来。万一，杀一个够本，杀二个赚一个。凭自己一身功夫，总不至于这么糟。六奶夫人沉迷在自己的思路中，不知不觉，天又黑了，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饭。
走进一家饭馆，六奶夫人要了一盘猪头肉、一盘花生米和一碗麻辣豆腐，还有一碗烧酒。好久没好好吃一顿了，不能太委屈自己。端起酒，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四周。除自己外，还有三桌客，其中一桌好象是母女，年长的四十来岁，小的看样子只有十五六岁，疏一条很好看的麻花辫子，脸红扑扑的，穿一件补吧的碎花棉袄。年长的不停往小姑娘的碗里拣吃的，自己却不吃，坐在那儿看着。她穿的是一件分不清什么颜色的破棉袄，好几处的棉花露在外面。六奶夫人下意识地昂起头看了看，发现她们桌上只有一个碗。六奶夫人走近一看，发现碗中黑糊糊的好象是什么菜，还有一个黑馍馍。小二见六奶夫人脸色沉下来，忙解释说菜汤是免费提供的，黑馍馍是她们自带的。六奶夫人忍不住有些心酸，这年头穷人太多了。她转身把自己的猪头肉和麻辣豆腐全端来，只留了一盘花生米。年长的妇女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在六奶夫人的一再坚持下，她千恩万谢，还让小姑娘给六奶夫人磕头，被她拦住了。六奶夫人回到座位上刚喝两口酒，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个日军军曹带着俩个日本大兵闯进来。
看见小鬼子大驾光临，跑堂的小二一溜小跑，毕恭毕敬地站到他们面前，脸上堆满笑容：“几位太君想吃点什么？”他殷勤地。
“哟西，好吃的通通上来！”军曹挥挥手，拣了一张桌子坐下。
日军军曹坐定后，一双贼溜溜的鼠眼四处打转。很快，他发现了旁边坐着的母女娘。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他的目光立刻变得兴奋起来：“花姑娘！”他大声嚷嚷了一句。一边的日本大兵会意，马上站起来去拉小姑娘。小姑娘惊恐万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拼命哭喊着。她的母亲更是死死拉住日本大兵。日本大兵恼羞成怒，抡起三八大盖狠狠地往她背上，一下两下。其他吃饭的人担心出什么事，纷纷往外跑。六奶夫人再也忍不住，运足力气把手中的竹筷朝日本大兵掷去，一根扎中抡枪的日本大兵的后背，另一根扎中另一个日本大兵的。说是迟那时快，六奶夫人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一阵风似的朝日军军曹扑去，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有脖子就错了位。抡枪的日本大兵反应过来，忍着痛嗷嗷叫着端起三八大盖上的刺刀朝六奶夫人刺来。六奶夫人轻轻一闪躲到一边，然后一记铁砂掌把他送出店外。另一个日本大兵见状夺路而逃，六奶夫人的整个身体在空中横起来一阵风似的飘向他，双脚夹住他的头，送他回了东洋老家。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看得老板和小二，还有那队母女目瞪口呆。
还醒过来后，老板脸青面黑，差点瘫软在地，“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他喃喃地。
小二也不知道做什么，傻傻地站在那里。六奶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找人打扫战场！”她呵斥道。然后她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喝自己的酒。
小二忙喊来炒菜的师傅和下手，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日军军曹和大兵弄到地窖里。六奶夫人正欲离去，那队母女来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谢谢女侠救了我们母女。”年长的妇女痛哭流涕，一个劲地给六奶夫人磕头。
小姑娘也学着母亲的样，一忽儿功夫，额头都有些肿了。
“你们快起来。”六奶夫人忙把母女从地上拉起来。想了想，她又从身上掏出一个银元。“这里不太平，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她催促了一句。
付饭钱的时候，六奶夫人突然想起兜里只有一块银元和一些不值钱的法币，不由愣在那里。老板许是看出来了，忙挥挥手。
“我的姑奶奶，你就赶紧走吧。”他哭丧着脸。
六奶夫人走到门口时复又回转身，“万一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六奶夫人干的，和你们没有关系。”她郑重其事。说完这话，她自己有些讶异，为什么非要留个名号？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六奶夫人？她情不自禁地摇摇头，兀自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