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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伤怀

“父亲,孩儿之前也是心忧大嫂安危与家族安危,以为轩儿是被邪祟之物附体,方才情急之下出手。孩儿绝对没有想要加害轩儿的意思,只因孩儿见大嫂可能遭受危机,心急之下才会下那般杀手,毕竟在那种时候,不止孩儿,任谁都会认为轩儿是被邪祟之物侵占了尸身,孩儿即便有失察之责,却也绝无谋害之心呀,还望父亲明察。”古明武大惊失色,跪地俯首连连磕头,声泪俱下俨然一脸的情真意切,真的就好像是为了雪轻语不受伤害才会对古轩下的杀手一般,而他拿邪祟说事,又配合着当时的情况,竟是连雪轻语一时间也是难以反驳他的无耻狡辩。

二爷古明志此时也同样在冷眼旁观,面对此时的父亲,古明志就算有心说些什么,却也是不敢插话的,更何况先前古明武的行为也着实是将他也激怒了,所以现下他也没有丝毫要求情的意思。

古雄图老爷子原本背着身子,却是不愿在去看古明武一眼,他仰着头,脸上的表情痛苦复杂,眼眸闭着,两侧腮帮鼓起两道棱角,微微的颤抖着。古明武的说辞可以说合情合理,毕竟在神渊大陆,所谓的邪祟入体占据死者遗体为祸世间的事情层出不穷,再加上古轩当时的确早就被认定是死掉的人了,临出殡却突然苏醒,想来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会认为古轩是被邪祟入体的,但这其中却还有一个疏漏,那就是古轩当时并未伤害与他近在迟尺的雪轻语,如果真是邪祟入体,那么这显然是不符合逻辑的,可这一点却在古明武一句心忧大嫂与自认失察之下被完美的掩盖了过去,古雄图老爷子之前暴怒出手,却也是并未考虑太多,古家近来连番遭遇横祸,他本就已是心力交瘁无比压抑,得知儿子对亲孙子下杀手,当时的暴怒可想而知,哪里还顾得上想那么许多,但现在听到古明武的辩解,竟是感到情真意切,心中也是不由的一松,倒是对此理解了很多,紧绷的身子也是缓缓有些松弛的迹象。他就要转头,而跪伏在地的古明武也始终都在暗暗观察着父亲的变化,而当他觉察到父亲有放松的迹象后,原本紧绷的身子也是缓缓的放松起来,然而就在这时……

“对呀,四叔劳心劳力用心良苦,一切都是为了我母亲与家族,当真是劳苦功高忍辱负重呀。”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却是将古雄图老爷子就要出口的话生生堵了回去,众人回头,却是见到一脸和煦的古轩此时正若无其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古明武,嘴角含笑,话语诚挚似乎真的是在感叹古明武的劳苦功高一般,然而还不待几人接过话茬,他已是继续说道:“只是小侄却有一事不明,还望四叔解惑一二?”他坐在床榻上对着古明武躬了躬身,做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古明武看着这一脸人畜无害的侄子,听着他的话却不自觉的心生一丝不安,可一联想起这位侄子之前的为人处世,他却又有些放下心来,整个烽莱城谁不知道,古家二少古轩乃是一个谦谦公子,向来都是待人以善以德报怨,想到这里心中刚升起的一丝警惕也是有些松缓下来,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轩儿但有疑惑尽可询问,四叔定知无不言。”

“多谢四叔。”古轩再次拱了拱手,和煦的笑了笑,接着略一沉吟,便道:“先前我从几名下人口中隐约听到,三叔在灵堂方一大乱的时候便已经出现在了灵堂外,却不知是也不是?”

古明武眼珠转了转,眼光闪烁,隐约觉得古轩的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危险,可当时人多眼杂,自己在那个时候就出现在灵堂外虽说隐蔽,可经过走道以及灵堂外的大门时会不会真的被人发现,他还当真不敢确定,眼下若是否认,万一真有人发现了自己提前就到了灵堂外,那无疑会更加说明自己心中有鬼,却也当真不敢撒谎,便道:“的却如此,当时灵堂大乱,四叔察觉到那边动静,心忧之下便前来查看,到时就听下人叫嚷着少爷诈尸了,邪祟入体了之类的话。”他虽然承认,却依旧在话末给自己做了铺垫,让众人觉得自己是因为下人的喊叫而先入为主,之后才会对古轩出手,而他这一简单的铺垫,却也着实效果极佳,起码古雄图古老爷子此时看向后者的眼中也已经平和了许多。然而古明武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一句承认的话,却险些让自己万劫不复,其实若是放在平时,他应该也不难发现古轩或许是在炸自己,先不说自己的实力要隐蔽身形是否真的能被一帮下人发现,单只是古轩所说的从几名下人口中听到这句话就是漏洞百出,从灵堂开始,他就始终距离古轩不远,若真的有人说过这种话,古轩能听到,他没理由听不见。然而一来他提前到的事实如此,加上本身心中有鬼,而且又碍于古雄图老爷子施加的压力,最重要的却还是古轩以往给他的印象使然,古明武眼下根本就来不及多做思考,只要在这种时候他稍微有所迟疑,那么即便之后他说什么,古雄图老爷子也都不会相信,所以他没时间思考更多对策与这个问题中的后续会是什么,漏洞都在哪里,他只能以最快的反应给出回答,所以他栽了。以前的古轩当然不会如此,可现在的古轩,前世的一代兵王,即便之后有所落魄,可能够成为兵王的人,又怎么可能普通的了,无论是心智还是反应,那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否则也不可能从百万军人之中脱颖而出,所以在眼下面对古明武,全新的古轩等于是有心算无心,就算不是有心算无心,以古轩前世的能力,也当真不会惧怕眼前这个心机深沉阴毒的四叔,无所畏惧,这就是他当年成为兵王的基础。

“恩,是这样啊。”古轩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此也很是理解……:“那不知三叔为何不在当时就下手驱邪,反而是要等到我母亲上前与我相认的时候才突然出手。”他说着眼中更是流露出浓浓的不解之色看着古明武,也不等古明武继续狡辩,接着就道:“侄子可还记得,当时我是叫过了娘的,在场之人都听见了,三叔难道会听不见,以您老的实力,这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了吧。”这最后一句话一出,那原本已是眼神平和下来的古雄图古老爷子顿时浑身一震,眼瞳中更是瞬间布满血丝,他霍然转头,眼睛死死的盯视着那已是脸色惨白,低低的垂着头却一时哑口无言的古明武。而那站在床边的雪轻语,则更是满脸杀气,银牙紧咬的怒视着古明武,似乎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扑上前去将其活活吞下一般。

在神渊大陆,虽说邪祟入体之事多不胜数,然而所有人却都知道一个从未改变的规律,那就是但凡邪祟入体,被入体者一旦诈尸,那么在其身边的所有活物都将直接受到攻击,绝对没有缓冲的可能,这一点从未改变,而且被邪祟入体的遗体,诈尸后是根本不可能开口讲话的,就相当于一具只会杀戮的傀儡,试想一下,一具傀儡又怎么会开口讲话呢,但古轩开口了,而且也并没有一起来就暴起杀人,单只两点,但凡有些见识的人就已经能够确定,他不可能是一具被邪祟操控了的尸体傀儡。这些其实在场之人都清楚,雪轻语当然也知道,但之前一来雪轻语已是愤怒之极,头脑也有些混乱,一时间并没有想这么多,二来她也真不知道古明武是提前就到了灵堂外的,而古轩之所以知道,却也是因为古明武在雪轻语护住自己时还要不顾一切的下杀手后,结合自己融合的记忆对邪祟入体的了解,继而推理出的结果。古明武的实力,原本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更何况血脉亲情,更不应该如此不遗余力,但他却依旧如此做了,所以古轩相信,古明武是一直想要除掉自己,如果他真的是之后才到,那么他肯定不会对自己出手,因为在所有人的观念中,自己绝对是邪祟入体,如果是那样,他就可以借邪祟的手除掉自己的娘亲,以此在解决掉一个后患,对于能直接毫不留情对亲侄子下杀手的古明武而言,不这么做才是奇事一桩,而且邪祟的力量任何人都无法肯定,古明武也不可能亲身犯险,这是一个阴谋家最基本的素质,那就是明哲保身。可他没有这么做,所以古轩能够肯定,他之前一直都在暗中窥视着灵堂内的动态,他确定了自己不是邪祟入体,确定了自己复活了过来,所以他急忙出手,试图以最为迅猛的方式将自己扼杀,这是一个阴谋家的心理,而古轩也正是借助了这种心理才进一步做出分析推理,最终想到这么一个步步为营逼古明武就范的套路。而且此时看来,效果非常好。

“我……”古明武想要继续狡辩,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无法继续,他一时间竟是完全想不出破解此局的方法,似乎怎么解释都不对,情急之下背心已是冷汗直冒,低垂着脑袋一双眼睛盯着地面,不断的左右晃动,表情焦虑。

“说。”突然间一声断喝如九天惊雷浑然炸响,直震得满屋窗扇哗啦啦的一阵晃动,迎面一股飓风扑面而来,古明武的身子险些被这股飓风掀翻在地。却是古老爷子再也遏制不住满腔怒火,终于爆发开来,那蕴含了地武师一阶实力强者的全力一吼,几乎九成九的威势都集中在了跪伏在地的古明武身上,就只是那一丝余波,却都震的满屋窗扇阵阵晃动。

或许是感受到实质压力临身,古老爷子的愤怒一吼竟然是将思绪开始打结的古明武一下子吼得清醒过来,顿时那打结了的思绪也像是被快刀斩断的乱麻一般,竟然畅通起来,他眼中光芒一闪,忙道:“父亲息怒,儿子当时的确是忧心之下失了方寸,又因为先入为主,一到灵堂外就听众多下人喊着少爷诈尸了,邪祟入体了之类的话,心想灵堂内还有我古家众多族人,并且大哥的遗孀也一直守在灵堂,顿时头脑就一片混乱,想当时如果大嫂出事,那我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大哥。”他说着又抬起头来,脸上已满是泪痕,表情更加是情真意切大义凛然……“所以,所以心急之下,儿子当时已经来不及思考太多,眼见大嫂可能遭遇危机,又如何还能静心思考;他又看着古老爷子,继续道:父亲设身处地的设想,若是您老人家在那般紧要关头,可还能完全平心静气的去思考,儿子固然有错,却也完全是为了大哥遗孀,为了家族安定,还望父亲明察。”他语气哽咽悲苦,就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冤枉一般,说完又是重重的磕下头去,再也不起。

古老爷子颤抖的身子缓缓平静,眼中的血丝也是逐渐的褪去,他望着声泪俱下的古明武,即便此刻心中依旧还有怒火,还有怀疑,然而毕竟身为父亲的他,又如何能当真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杀手,虎毒不食子,更何况自己现在可就仅剩这两个儿子还在身边了,对于一个连番遭遇亲人离散的老人来说,即便他在如何的实力强大权势滔天,可他终于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不可能无情,所以这一刻,他的心软了,或者说他也只是在给自己这个儿子一个机会,一个反驳自己,让自己不会真的铲除他的机会,即便这个台阶还不尽完美,可只要有,他就不会吝啬给自己的儿子,即使他已经相信了这一切,可他内心深处,却依旧存在着那么一丝的侥幸,对亲情血脉的侥幸。长叹口气,这一刻古雄图似乎突然间又苍老了十几岁,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更添了几分苍凉,一双眼眸中无力涌现,他沉默良久,所有在场的人都不敢出声打扰,就连古轩此时也只是静静的看着爷爷的背影,毕竟他很清楚,无论自己如何的逼迫古明武就范,可到了最后,还是要自己的爷爷来做出决定,但无论他此时做出何种决定来,古轩都是能够欣然接受的,毕竟他除了是自己的爷爷以外,还是一位父亲,对此他也能够理解。

“哎……”终于,古老爷子说话了,声音很沉重,也很无力,透着一股化不开的悲凉,缓缓的道:“你下去吧。”是对着古明武说的,古明武如蒙大赦,急忙起身行礼后就欲离去,走到门口,古老爷子的话音再次传来:“下来将你打理的家族产业交出一半回归家族,三日内交接完毕。”听到这句话,手掌已经按在门把上的古明武却是浑身一颤,整个人竟都是呆在了原地,好半晌后,他才终于回过神来,眼中光芒闪烁,接着咬了咬牙,却终归还是没敢在多说什么,恭敬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再不停留,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再次关闭,屋内的沉闷气氛却是更加浓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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