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生死一搏
黄家傲被凌厉的气势镇住，困惑问：“先等等，你知道我这个山寨值多钱”？
凌厉说：“187根金条，外加折合成银元共计213万存款。”
这是大雾山在大英银行的全部存款，是黄家傲压在枕头下每晚夜深人静都要翻出来看几遍的账本上的全部数字。
黄家傲蒙了，脸色一变说：“你把话说清楚。”
凌厉说：“你，还有你谋杀的孙堂主经营关爷帮这么多年，那点积蓄都存在大英银行吧？秘密账号号码是MZ99780503对不对”？
黄家傲呆住，半天才回过神说：“你就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没有我的签字你能提出”？
凌厉轻蔑一笑说：“如果大英银行没我的人，这秘密账号我怎么能拿到？能拿到你秘密账号还没本事转走钱？你要想好，这可是你几十年积累的家底。没了钱这些兄弟还会跟你”？
凌厉不是吓唬他，临走前已经告诉孙颖，如果一天没回就去找武毅，让他转走黄家傲的钱后马上离开银行去南纵根据地。
黄家傲犹豫起来。
胡大伟看情况不妙，忙说：“没问题，钱没了我还可以给你。”
黄家傲气全撒在兰启雄身上，吼道：“你给？你给得起吗。那钱可以买下半个香港……胡站长，真对不起，只好请你下山了。”
胡大伟气坏，指着黄家傲说：“你，你……”
黄家傲对凌厉讨好说：“要不我把他们交给你，随你处置”？
凌厉轻蔑说：“我没有他们那样不要脸。”
黄家傲一摆头：“送客”！
一群土匪围上来用枪逼住胡大伟三人，推着他们向外走。
胡大伟走到门口，猛地拽过一名特工挡住自己，拔枪就要射，被紧盯他的黄成一枪柄砸在手上，枪掉下。
胡大伟左手捂右手大叫：“黄家傲你可想好。你这样做也是汉奸……”，话音未落已经被推出匪巢。
黄家傲亲自下来给凌厉松绑，挽住他胳膊说：“凌先生，你要理解我的苦衷。我也是没办法。来，来，请坐。”
凌厉说：“也给赵先生搬个椅子。”
黄家傲连忙叫道：“快！真没眼睛，赵先生那么大年纪，赶快让座。”
赵毅轩坐下，说：“凌先生有你的，我没看走眼。”
黄家傲问：“我的账户没问题吧”？
凌厉说：“你马上送我和赵先生去罗浮山。”
一名刚进来的土匪插话说：“刚才我没顾上说。RB人把深圳河全部封锁了。现在连鸟都飞不过去。”
黄家傲说：“这可怎么办。要不你们先在这里住几天，等风声过了再走”？
凌厉担心夜长梦多出事，说：“那倒不必。我们回香港。”
凌厉带着赵毅轩走后，黄家傲呆坐在椅子上。
黄成说：“账户已经暴露，我们赶快把钱转走吧。”
黄家傲：“RB人已经接管大英银行。这些钱数额太大，如果现在一次性转走马上就会暴露，搞不好RB人会全部没收。就是冻结也不好办。”
黄成也跟着发愁：“那怎么办”？
黄家傲忽然问：“成子，这种打家劫舍日子整天担惊受怕没个头，你烦没烦”？
黄成不明白黄家傲意思，说：“我听义父的。”
黄家傲动情说：“你父亲为了关爷帮被仇家杀了，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你跟着我十多年，一天安定日子也没过上。RB人现在统治香港，管控物资很严，市面上什么东西都缺。这正是走私好机会。我们下山吧，省得在这里谁都得罪。下山我们经营着，也能慢慢把银行的钱套出来。”
黄成问：“山上兄弟怎么办”？
黄家傲说：“一起下山。这些兄弟跟着我这么多年，下山也给他们弄个正经营生。”
黄成问：“什么时候走”？
黄家傲下决心说：“收拾收拾马上走，省得夜长梦多。”
凌厉一行下山，走到岔路口，把小货车上破旧衣服丢进树林，让赵毅轩躺在车厢里，开回香港。
没人注意，树林里有双眼睛在窥视。胡大伟走前留了个心眼，让军统甲在岔路口监视。告诉他到晚上还没动静，估计已经离开香港，他就可以回去。
RB岗哨主要注意出港的车、人，没有查他们。
天色已大亮，凌厉把赵毅轩带到大生药铺，让王振生通知孙颖过来，扶赵毅轩到楼上休息。
赵毅轩拉着凌厉手感激说：“你又救我一命。”
凌厉问：“要不要通知你外甥女过来照顾你”？
“千万不要”！
赵毅轩大声把凌厉吓了一跳。他看到自己有些失态，歉意地笑笑，解释说：“你不是外人，我就实说了吧。我这个外甥女很可疑，你们也得防着点。”
凌厉惊讶问：“这么回事”？
赵毅轩讲述在泳池边发生的两件事，说：“她和军统一软一硬都想让我死，我怀疑她就是军统的人”。
凌厉已经扶赵毅轩上楼在小床上躺下，安慰说：“您老先休息，也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赵毅轩念念叨叨闭上眼睛。
赵毅轩的话验证了他以前猜测。凌厉边下楼边回忆和艾达交往过程中有没有暴露什么：自己和孙颖身份她肯定知道，逸景西餐厅，还有鑫记杂货铺是南纵秘密据点她也知道。她还能知道哪些？
孙颖风风火火进门问：“救出来了？怎么没送去根据地”？
凌厉指指阁楼，意思是赵毅轩在休息，让她小声些。他对孙颖说：“出不去了，RB人已经调派大部队封锁住深圳河。把赵先生先藏几天再说。”
孙颖拿出夹在胳肢窝的一张报纸，说：“刚在街上买的，你看。”
是《利民》报，头版头条刊登一则“启事”，标题是“哀悼死难报人，痛斥军统罪行”，内容是订于10月6日上午10时，大RB皇军在华人永远墓地为被害《利民》报总编和其他报人隆重举行葬礼。它貌似葬礼公告，但更像一份挑战书，里面有诸如“报社同仁义愤填膺”，“宁可同死，绝不缩头”，“同仇敌忾礼送冤魂，岂能苟活而忘义”这样文字。
凌厉说：“这报纸千万不能让赵老看到，负责他一定要去。”
“什么不让我看到呀”？赵毅轩出现在楼梯口。他睡不着，听到孙颖声音下楼来看。
凌厉掩饰说：“赵老，没什么，我再和孙颖谈我们内部事，和你无关。”
赵毅轩已经走到楼下，伸手说：“拿来”，看凌厉犹豫，声音提高，“拿来”！
凌厉只好从柜台下面拿出报纸。
赵毅轩看完报纸说：“就明天”？
凌厉劝说：“赵老，你看专门登在你的报纸上，这是高桥阴谋。他摸透您老脾气，这是激你，可千万不能上当……”
赵毅轩语气坚定说：“我必须去，不能不去！这些人是因我而死，我不去最后送他们一程，世人会怎么看我。”赵毅轩说的不无道理。政治家的生命在于民众支持。让民众失望甚至鄙视，政治家的生命也就完结了。
孙颖既被感动，也为他安全担心，帮凌厉劝说：“您去了真的很危险，赵老。”
赵毅轩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看开了。从高桥打我主意那天开始，每一天都是赚的。你们给我找台录音机，我录下我真正的声明，向国人说出我心声。”
孙颖说：“再录一份内容相反，和逼你录得那份真假难辨，意义不大吧”？
赵毅轩说：“别忘了我还有国联人权专员身份。我学过法。我再签一份遗嘱，日期只要在后，前面那份就会无效。”
孙颖犯愁了：“这录音机去哪儿找呢，沦陷后香港不让再卖电器。”
凌厉看着她。
孙颖眼睛一亮，说：“对了，英军秘密仓库应该有。”
凌厉说：“这就属于你说的破烂。”
孙颖马上命令：“振生，你去秘密仓库搬一台来。”
凌厉说：“军统早把那里盯死了，那是说搬就能搬来，还是我亲自出马吧。”
孙颖说：“行，你就再辛苦一趟。”
凌厉说：“胡大伟放回来不会不报复。你去通知我们逸景，还有鑫记的人注意一下。”
孙颖说：“坏了坏了，鑫记还有一些文件，最近忙的也没过去转移。”
凌厉说：“你就先去那儿。”
孙颖命令：“振生，你照顾赵老先生”，和凌厉出门分头离开。
凌厉虽然想到，但行动晚了一步。
胡大伟回到军统站，老徐看他脸色不对，猜到事情没办成，嘲弄问：“赵毅轩杀了”？
胡大伟力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轻描淡写说：“哪儿那么容易。”
张颐拿着一封电报出来交给他说：“局座天天一个电报催问赵毅轩的事，说这事关系到对汪伪政权的威慑。我们该怎么回答”？
胡大伟思考片刻，说：“你报告局座，这几天就有结果。”他开始考虑退路。
军统甲回来报告：“RB人封住深圳河，凌厉过不去，带着赵毅轩又回香港了。”
胡大伟心里狂喜，人还在就有机会。他看看老徐，说：“你叫几个行动队兄弟到站长办公室。”
在空荡荡的站长办公室，胡大伟命令军统甲：“你上街找个公用电话，打去白楼，告诉RB人鑫记杂货铺是共产党联络点，赵毅轩藏在那里，然后你去鑫记附近躲起来。赵毅轩真在哪儿，你就打死他。”军统甲是他手下数一数二神枪手。
军统甲回答：“是”！
胡大伟又命令其他特工：“《利民》报死的那几个明天要下葬。高桥把声势搞得很大，赵毅轩如果还在香港不能不参加。这是个机会。”
一位特工问：“高桥肯定会严加防范，我们该怎么搞”？
胡大伟说：“要确保万无一失，还得连环杀，你们这么安排”，向他们交待任务。
报人葬礼果然是高桥的阴谋。打了这么久交道，他深知赵毅轩为人。
横木进来报告（日语）：“都安排好了，赵毅轩只要来就走不了。”
高桥说（日语）：“主要是防止军统暗杀。”
横木说（日语）：“已经确定好狙击手位置，他们视线没死角；参加葬礼的人要经过搜身检查，连小刀也不许带；还有我们便衣混在人群里，肯定万无一失。”
高桥点点头，又问（日语）：“自治政府成立庆典安排好没有”？
横木报告（日语）：“都已经安排好。明天下午三点，担心早泄露消息遭到破坏，明天一早再见报。庆典也只邀请内部人员和记者参加。就总督和赵毅轩一个讲话，时间不会超过1小时。”
高桥问（日语）：“赵毅轩讲话稿准备好没有”？
横木说（人员）：“准备好了。我担心上午赵毅轩不出现怎么办”？
高桥说（日语）：“就当他死了，公布遗嘱和录音，让商会会长凌厉代念讲话稿。”
横木说（日语）：“那还不如找个其他人当主席，省的这样麻烦。”
高桥说（日语）：“中国有句俗语‘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个主席必须德高望重有影响有地位。汪精卫是***二号人物。香岛这个国际都市没个像样的怎么行”！
高桥没说口的是，他也想立下土肥原贤二那样的不朽之功。后者成功策动成立满洲国、华北自治政府，策反汪精卫，一举成名。
横木说（日语）：“也不知道赵毅轩能不能出现”？
高桥自信一笑说（日语）：“我非常了解这个人。他之所以对和我们合作扭扭捏捏，就是一个面子。这个人太好面子。面子对他这样地位的人来说就是政治名声。报社人是因为他而死，在最后告别仪式上不出来，当缩头乌龟，天下人会怎么看他？他的政治生命也就终结了。我担心的是救他的人不让他知道这件事。”
横木说（日语）：“这好办，让我们的宣传车走街串巷大喇叭广播。”
高桥说（日语）：“好，如果真是军统劫走赵毅轩。赵毅轩听到广播会知道我们在设法营救他。你去安排。”
值班特工敲门进来报告（日语）：“报告大佐，刚才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是共产党救的赵毅轩，现在藏在鑫记杂货铺。”
横木一愣，说（日语）：“共产党？大佐刚才不是说共产党不会救”？
高桥想想，说（日语）：“要有两手准备。你去安排广播车，我带人去鑫记杂货铺。这两件事都得快。”
凌厉从另一个出口下到深水埗下水道，借助指北针微弱的磷光向仓库方向前行，到达附近俯身观察。他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能看到十几米，没有任何可疑物。他抛出一块石头也没反应。
凌厉想想，索性大摇大摆朝前走，路过仓库岔路口没有停，又走出几十米，前面是危险区，他迅速翻身爬上顶端的夹缝。
不出声来，几分钟后一个黑影只穿袜子从他下面进过，拿着一支蒙着布的手电筒，但走出几十米也停在危险区前面观察，几分钟后去掉手电筒蒙布直接向里面照射。
凌厉趁黑影注意力在前方，悄悄爬下向相反方向疾走，拐进岔路，迅速打开仓库门，进去反手关上。
凌厉打开灯，枪支弹药已经搬空，仓库里显得空荡，只剩一边写着“TNT”字样整齐一律的木箱，还有就是另一边码着的大小不一的木箱，这是凌厉期盼已久的谍战器材，几乎没有动。
“这个笨蛋”！凌厉心里骂着，过去一一打开查找，终于在一个木箱中找到并排放的两台，用油纸包着。
当时录音机很大，重量有五公斤。凌厉脱下上衣抱起一台，用两只袖子打个结方便拎，想再多带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放弃。
他轻轻拉上自动碰锁的库门，贴着一边慢慢走着，到达岔路尽头三叉路口，远远蹲着一个人。他故意大声咳嗽一声，黑影像受惊一样跳起躲到一边。
凌厉拎着包大模大样出去。他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仓库就在岔路里，上百米岔路要找也得费点时间，但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而且只能一次。
孙颖乘黄包车赶去鑫记杂货铺，一辆轿车带着两辆满载RB特工的卡车超过她，向同一方向疾驶而去。
孙颖急了，说：“师傅快点，我给你加钱”！
车夫加快跑步步伐。
孙颖远远看到轿车卡车停在鑫记门口，让车夫停车，扔给他一张纸币，向杂货铺后面跑去。
鑫记杂货铺里面，一名组员跑进来，喊道：“RB人来了。我和老宣掩护，老王，你去毁掉文件”，说着和老宣掏出手枪，拿桌椅堵住门。
高桥在车上没下来。
特工头目带着十几个人到达门口，示意伏在窗下，然后过去敲门，没有任何反应，用脚踹门，门被东西顶着没有撞开。
一名特工用枪柄打碎窗户上的玻璃，试图伸手打开窗户的插销，被里面一枪打中，倒地。头目把一枚手雷放在门下，拉开保险，与其他人退后趴下，一声爆炸，大门轰然倒下。
两名特工冲进屋被打到。横木一边向屋里开枪的方向还击，一边丢进去一枚烟雾弹。烟雾弹炸开，乘着弥散的烟雾，特工们一拥而入。
孙颖跑去屋后，RB特工已经把后面围住，根本无法靠近。她只能躲在远处干着急。
后院仓库，老王把文件抱出堆在地上，用早已准备好的酒精浇在上面，一划火柴点燃。屋里燃起熊熊火光。
经过激烈枪战，前铺两名组员已全部战死。头目带着六七个人冲进来。
老王听到前铺枪声停止，知道RB人进来了，看看文件已经燃烧的差不多，用枪打倒后院第一个探头的RB特工，从后窗出去爬上后墙翻出，就地一滚站起来，看到RB特工已经围了上来。
已经从围墙探出头的头目大叫（日语）：“不要开枪，抓活的”！
老王冲围墙开了一枪，头目一闪没打着。他把枪塞进嘴里，饮弹自尽。
孙颖目睹这一切，双手攥成拳，眼泪夺眶而出。
特工扑灭火，文件已化为灰烬。其他特工满屋搜查，甚至敲墙壁、撬地板，但一无所获。
高桥进来，特工报告：“大佐，什么也没找到。”
高桥从扑灭的灰烬中捡起一块没烧尽的纸片，上面残留有“南海纵队工作守则”字样，站起身拍拍手说（日语）：“是共产党秘密联络点。密告的应该是军统。看来他们矛盾已经越来越大了”，命令：“马上恢复原状，留下几个人，也许还会有人来。”
军统甲回到军统站报告：“RB人把鑫记杂货铺端了，里面人全被打死，没有赵毅轩。”
胡大伟说：“端了？RB人动作够快的。”
军统甲：“赵毅轩会不会藏在逸景，要不把那里也密告给RB人”？
“不行”！胡大伟断然否定：“高桥已经带人搜过那儿。万事不可做绝，现在还是国共合作期。做过了他们要是发起疯来报复我们，我们也不好受。端掉鑫记杂货铺只是给他们一个警告，也是逼他们不得不尽快转移赵毅轩，給我们机会。再说没了逸景找共产党都不好找。”
军统甲问：“那赵毅轩怎么办”？
胡大伟说：“看明天了。”
赵毅轩双手郑重递给凌厉几页纸，说：“我亲笔写的遗嘱，签下到日期在高桥逼我写的遗嘱之后。”
凌厉也郑重收起，把录音机放在桌上，接通电源，放上盘式录音带。
街上一辆日军广播车慢慢驶过，大喇叭声音非常大：
“葬礼公告，葬礼公告，***军统残忍杀害《利民》报总编和编辑，报社同仁义愤填膺，决心迎着军统子弹，明天上午10时在华人永远墓地举行隆重葬礼，送别遇难者，抗议***当局暴行，同仇敌忾冤魂，岂能苟活而忘义……”
凌厉说：“高桥在激你，请先生重新考虑。”
赵毅轩大义凛然，说：“开始录吧。”
凌厉打开开关。
赵毅轩对着话筒说：“鄙人赵毅轩，蒙国人错爱，尚存不死的民族气节，绝不会为个人蝇蝇之命忘中华民族之水深火热，现发表声明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