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过后都是冰凉,生活不会太圆满。
县里来了一个医疗团队进行义诊,主要就是进行女性的两癌筛查,在这次筛查里,查出了好多问题,有长息肉的,有得子宫肌瘤的,有乳腺结节需要干预的。
轮到马亚丽了,那个女医生摸过她的**后,让她别动,表情严肃的吓人。她又让马亚丽换了个姿势,背过身去,她又从后边摸去,突然她的手不动了,问:“疼吗?”
“不疼”
“你自己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吗?比如你洗澡的时候,你没有摸过吗?”
“就是觉得你摸的这个地方有点硬,好像与另一个不太一样,但是从来不疼,所以也就没有多想,有问题吗?”
“感觉不太好,你赶紧的去县里做个仪器检查吧,你不能不当回事,我摸着不太好”女医生表情凝重。
“有可能是癌症是吗?”马亚丽故作冷静的问道。
“你别瞎想,赶紧的去做个检查吧”女医生没有正面的回答她,也就相当于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就像被人从上面泼了凉水,从头凉到脚,她觉得世界马上就要塌了,她开始喘不过气来,和她一起来的刘文媳妇劝她说别着急之类的话,她都听不到了。因为她早已经觉察身体有些不对劲,但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病,而现在虽然没有去做检查,她就已经给自己判了刑。
她想到了盆梁底的那个癌症患者,马涛媳妇,最后疼的要死要活,生不如死,她的哭喊声经常传到邻居家里,她就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头重脚轻的回到家里,看到两个孩子正在写着作业,已经十一岁的姑娘,看到她回来了就抬起头说:“妈妈,我把米饭给焖上了”听到这句话,她泪如雨下,她想着,命运对两个孩子是何其的不公,先是夺走了她们的父亲,现在又来要她们的母亲了。
她怕孩子们发现她哭,就说自己累了,先去西屋躺一会儿。
她躺在床上,似乎没了知觉,她不是多么的怕死,甚至有时候,她都觉得生不如死,可现在死亡真的来临了,她还是很害怕,她突然觉得生命很宝贵,而自己以前却没有善待自己,一直作贱自己。
现在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两个孩子,她的父母倒可以放下些心,自己的哥哥很有钱,待他们也挺好。
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她就心如刀绞,她倒是再想维持几年,看着她们长大,不知道老天还给不给她这个机会。她就那样在绝望中睡去,两个孩子,过来说把剩菜热好了,让她起来吃饭,她也没有起来,说自己不吃了,太累了,要先睡了。
邵建国在别的村儿里包了一处房子的活,回来时都快八点了,他车刚到了坝沿那儿,就被他的哥们梁春富给拦住了。梁春富一屁股就座在了他的副驾驶上,满嘴酒气。
邵建国笑着说:“你这儿又是在哪儿喝的呀?”
“赵明志他们家,不是都忙着拉拢人选村长呢吗?”他打了一个隔,眼神有点迷离:“你先别笑,如果我一会儿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可能就笑不出来了,你可能要哭了。”他比比划划。
邵建国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开着。
“我刚听她们嚷嚷着,说今天来筛查病的时候,那个女医生说,马亚丽得了乳腺癌,十有八九,错不了”
他还要接着说下去,车就戛然而止了,梁春富的身子咣的一下子就撞向了车前面的面板上。
“你说什么?”
邵建国脸色凝重。
梁春富又重复了一遍:“是真的,听她们说的,马亚丽走后,那个女医生说自己都二十多年经验了,错不了”
对邵建国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他愣在那儿里,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就那样手握着方向盘,不知所措。
“你也别太灰心,医生说让她再去查查呢,说不准也不是”他自说自话:“哥们,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你对马亚丽不是玩玩,你对他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爱,说实话,哥们,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怎么那么有女人缘。有一个女人,值得你这么发疯的爱,就是死了也值了,哪儿像我,那个媳妇,长得丑也就罢了,还天天跟我妈打架,这让我不省心啊!真******烦!”
邵建国哪儿里听的下他的话,他想现在就冲到马亚丽家去问个究竟,可今天是星期天,孩子们都在家,不方便。
他车正好停在前街,可以看见她家的房子,他想看见什么,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他拿出了一根烟,他点烟的时候,手颤个不停。
梁春富安慰他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内心慌乱极了,就像逼着要他接受什么,而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一夜未眠。
李雪儿知道原因,但懒的管了;累了,只管自己睡去。
第二天,天一亮,邵建国就去了马亚丽家。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去的是那么大方,无所畏惧。
马亚丽的两个孩子早座班车去上学了,现在孩子越来越少,小学都几个村合并了。
马亚丽见邵建国进来,也没有说话,她的心理已趋于冷静,她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不能接受的事情,只要发生了,不接受也的接受。
她依然躺在床上,没有动弹。
邵建国来到她床边儿,握着她的手镇定的说:“别害怕,有我呢,我永远都在”
马亚丽这次是趴在他身上发泄的大哭了。等她又平静下来,邵建国带她去县城做了进一步检查,基本上可以确诊是癌症,但要等术后病理才能定。
在做手术的问题上,马亚丽拒绝手术,她说,我问过别人,越是年轻人就越不容易活儿,如果人老点儿,反而不爱复发,既然结局没有太大变化,我不会选择手术。
其实她是过不了自己的心理的坎,她无法接受不能完美的身体。
所有人的劝告无益,邵建国说:“我想看到的是你活着,而不在乎你的身体是否有缺陷。”
她发起了脾气:“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们不要再来逼我。”
她开始不理邵建国。
她更习惯一个人静静的座着发呆。
邵建国忍受她的坏脾气,他能够深刻的体会到那孤独而又寂寞的灵魂,他心痛不已。
他竭力的想让那灵魂温暖起来,看到她的笑,他会感到整个世界都美丽。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喜怒哀乐已经完全受她的牵制,她脸上的一丝表情都会控制着他或喜或悲。
邵建国突然变得勇敢起来,他已经不分白天黑夜出入他们家里了。
人们虽然还说着这个新闻,但却少了鄙夷,也许对于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施舍她点同情倒更显得自己为人的大度。
在邵建国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马亚丽渐渐接受了死亡,接受了命运的一切恐惧,真实的感受到来自生活的快乐。
她想着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死,她也能闭上眼睛了。
她们在一起度过了一年多夫妻般的生活,马亚丽的病情还是恶化了,在临终的最后一刻,她没有痛苦,太阳射进的晨光,已经照不走黑暗,她躺在邵建国的怀里轻轻的说:“你说会有来生吗?如果有,我们一定要早点儿认识,我们一定要做光明正大的夫妻。”
“建国,天要亮了,我要睡一会儿”
“你好好睡吧,别害怕,我就陪在你的身边”邵建国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哽咽的说完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