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伙人实际上都是九江帮的帮众，往日里在水中讨生活，身形精瘦，水性极佳，可是到了岸上，那战斗力就不够看的了，与寻常的成年男子无异。
文仲观察了一会儿，两边的寻常帮众斗的虽然激烈，可是手底下没有章法，或是用力过度，没有后手，或是脚步不稳，露出破绽。与他见过的军士相比，这些人单打独斗的技艺还要略逊一筹，如果不是在这船面上狭窄空间内的乱斗，而是堂堂正正结阵对战，那么差距就更大了。
那叫做鲁香主的光头大汉和江左堂的高瘦青年手底下又不一样了。两人所用的也都是寻常的尖刀，但是应该有名师指点过，而且着实下过苦功，出刀之际风声飒然，破空声连五丈外的前舱内都能听见，与文仲一同留在前舱甲板的旅人听见了脸色吓得煞白，瑟瑟发抖。
光头大汉看起来膀大腰圆，力气惊人，右手使刀，每一刀辟出，青年都得双手持刀才能架得住。交手了十余个回合，大汉更是信心增加，舍弃了其他的招式与变化，每一刀都直上直下，直取对手的头颅。青年人力量不足，脚步却很灵活，他知道硬拼对自己不利，于是展开了游斗的身法，手上刀法一变，不再硬架着对方的攻势，而是一粘就走，卸开对方的劈砍。
渡船能装八百石，前方甲板宽达六丈，长约八丈现在分成三块区域。靠近前舱的是围在一起的水手和船头，中段的是捉对厮杀的帮众，而两方领头的大汉与高瘦青年则在前段性命相搏。
两方的帮众人数相当，争斗中不断有人挂彩，但在如此激烈的局势之中也无暇退后止血包扎，只能继续咬牙硬拼，血迹洒落，甲板上已经是到处都有血污。这些人平常就是好勇斗狠之徒，身上挂彩了，更是大呼酣斗。船前的拼斗双方没有发声，可是争斗的形势最是凶狠，也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青年人身形矫健，移动速度极快，每每在间不容发的关键时刻避开大汉的凶猛扑击，还有余力回手刺向对手的头颈等要害处。斗了三十余个回合，大汉虽然处于上风，可是却疲于奔命，以他的力量，再这般打下去，还是占不到便宜反而有可能力竭落败。一次进攻未果后，反而被青年人的刺击逼退一步，大汉大吼一声，趁对手一怔，抬脚踹向他的腹部。青年人及时反应过来，侧身让开要害，但还是被踢中了腰间。闷哼一声，青年人趔趄退后几步，显然这一招让他吃亏不小。
“嘿嘿，兔子也没你窜的快，可是遇上了爷爷终究得跪下”大汉哈哈大笑，再度扑上，面色狰狞，气势更加凶狠。
青年人不答话，而是继续小心游斗，开始几个回合还照常，但是到后头，黄豆般大的汗珠从脸上滚滚而下，脚步也有些散乱，一个闪避不及，被大汉的刀锋划破了衣裳，胸口也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溅当场，局势变得不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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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头一直在边上焦急的等待，看到前来援救的江左堂众人处于下风，愈加的紧张，有心上前助力，可是看看身边的水手，手里拿着短刀和棍棒却不住的哆嗦，真要是上前搏杀，只怕也走不了几个回合就得遭殃。心下犹豫，四处张望，看看还有什么援军。
他眼睛一亮，看到了文仲，那晚发现水贼图谋的时候，这个青年人也惊醒了，动作悄无声息，估计是个高手。而且，船上斗的这么激烈，到处都是血迹，铁刀撞击声越来越密集，别说手无寸铁的行商和旅人了，就是见惯风浪的自己也有点惴惴不安，可是这个年轻人这么镇定，犹如鹤立鸡群般与众不同。
船头张口欲言，可是想到要劝人上去与江湖中人性命相搏，这样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文仲看着甲板上的厮杀，这等水平在他眼里如同小儿嬉戏，领头的两人手底下有些真章，可最多也就与他去年在洪丘时的水准相当，在一旁继续旁观实在提不起精神。注意到老船头的欲言又止，文仲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心下已有计较：
“不论这九江帮里的江左堂、江上堂有什么龃龉，后者假扮水贼总归是包藏祸心，如果让他们得手了，不管是谋财，还是灭口，这船上的乘客只怕难以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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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仲将包袱放在脚下，从中拿住一柄短刀，缓步走出前舱，加入战团。
假扮的水贼中，有一名悍匪，与对手盘旋间冲的过头了，距离文仲只有几步之遥，看见有人拿着刀走过来，不耐烦的大喝道：
“滚——”
一句话堵在喉咙里，没有喊出来，就被文仲一脚踹中腹部，腾空而起，翻了几个筋斗，掉向船头。下方正好是大占上风的光头大汉，他抓住机会连朝对手劈出三刀，正要再来一刀，奠定胜势，突然发觉头上有重物下坠的风声，阴影已经笼罩了上半身，他硬生生的收住了攻势，往旁边跳开避过。青年人正以为难以幸免，准备使出两败俱伤的搏命打法，看到对手跳开，也往后退开，趁机稍作喘息。
“嘭”的一声，光头大汉带来的这名假水贼直直的掉向甲板，压得渡船往下一沉，后方打斗的帮众脚步不稳，连退几步才站稳，惊疑间忘了厮杀，面面相觑。光头大汉看见是自己的手下，犹如破麻袋一般在地上瘫着，不知生死，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拿刀继续拼斗了，又惊又怒，转头看向正在走过来的文仲。
“后生仔，九江帮办事，识相的滚到一边去。”这大汉凶恶惯了，虽然知道面对的不是善茬，可嘴上还是改不了恶毒。
“这位壮士，我们是九江帮江左堂，感谢拔刀相助，必有厚报。”青年人苦斗之后自知无力再战，好不容易看见一根救命的稻草，立马好言诱之。
大汉一愣，自知出口不逊，可能引来强敌插手，可是要一贯强势的鲁香主改口，却也太难了，他脸色变幻数次，还是硬声道：
“阁下真要插手我们九江帮的事不成？这水上可是我们的天下，若是……”
文仲不搭话，走近大汉，只有三步之遥，出声道：
“退下，你不是对手”
“好大的口气，手底下见真章吧”大汉面色狰狞，双手握刀，迎头下劈。
文仲毫不闪躲，把短刀插回腰间，进步上冲，一拳从侧面击中狭窄的刀面，来势汹汹的刀势顿消，刀锋翻转身外，毫无威胁；一拳打中大汉的手腕，大汉双手手腕被巨力打中，疼痛无比，不得不撒手弃刀。狭刀刚一掉落，文仲改拳为爪，抓住刀柄，这把狭刀一个眨眼间，已经到了文仲手中。
文仲将夺来的狭刀也插入腰间，继续逼近，一记直拳继续打向大汉，大汉来不及避开，双手刚刚受到重击也无力抬起招架，只能硬生生的受了，一声闷响，大汉蹬蹬蹬退了三步，满脸涨的通红，双目赤红如欲滴血，气喘如牛，胸膛剧烈起伏。文仲无动于衷，又是一记直拳，直击面门，这一拳若是打实了，大汉只怕凶多吉少。
其余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见原本气势汹汹的大汉在文仲手底下不堪一击，失刀、中拳、退后、羞怒这些变化只不过两三回合之间的事，真的是兔起鹘落，精彩之极，让旁观者咋舌不已。
忽然，文仲脑后传来一阵风声，那青年人瞥见后面有一只弩箭直射向前来助拳的文仲，刚要开口提示，文仲就犹如未卜先知一般转身避过。弩箭越过文仲，射中了对面那光头大汉的左耳，带走一蓬血雨，留下残缺不全的半个耳朵。
那大汉也硬气，突然遭此重创，没有半声惨叫，反而向前一扑，铁打的身子要抱住文仲，给埋伏在后方的同伙创造箭袭的好机会。
文仲的伏虎功大成，终于展现了威力，他没有避开，而是一脚从大汉腋下穿出，犹如鞭子一般向上弹出，脚尖在大汉脑壳上一点，喀的一声响，终于，在这样的重击之下，大汉也是血肉之躯，啊的一声惨叫，双臂松开，膝盖发软，渐渐跪下向前扑倒，勉力双手撑住不倒地，而从鼻孔、耳朵之中流出细细的血迹，看上去极为可怖。
身后的弩箭一只连着一只，文仲摆脱抱击之后，滴溜溜转成一个陀螺，将射来的弩箭都接住了。袭击者用的是机关弩，射速快，可总共也只有十二支箭矢，几个呼吸的工夫就没了。稍一停顿，文仲已经把手中的箭矢循着原路投掷回去，一声痛呼，应该是有人中招了。
从前舱中，踉踉跄跄走出一个行商打扮的矮胖中年人，他之前一直躲在前舱里，看上去与其他受到惊吓的平常人别无二致，不想竟然是江上堂在船上提前埋下的暗着。他胸口和手臂各中一箭，血流如注，手也捂不住，眼中尽是恶毒与怨恨，看着文仲，缓缓栽倒。
“有毒……”一旁的老船头看见此人身下血迹呈现紫黑色，失声喊道。
原来如此，文仲掷出弩箭时，留有余力，按说并不致命，这人却这么快倒下，却是自作自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