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石海和蓝沁两人免不了要刻意寒暄几句,廉心娆只是冷淡回应几声,旁人都觉得是大小姐受了惊吓,并未多疑。
廉心娆却思量着怎样将大哥和流光凑成一对,流光自小跟着自己,无论人品还是心性都配得上廉佑天,但是大哥与自己又不同,廉石海和蓝沁是他的亲生父母,并且绝对不会认可身为婢女的流光。
廉心娆在自己的院中歇息了好一会儿,才等得流光迟迟归来,果然如她所想,后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流光才没有及时跟上自己,流光身上湿透的衣物已经干了些,想必是去办了些事。
“我按计划拖住那些人,但是待你们入水不久,就有一拨同样身着黑衣的人从水中上船,我本以为跟之前的人是一伙的也准备跳水逃走,但是后来的那些人身手利索迅速处理了之前的杀手,我趁乱潜水走掉,后来又发现有人跟踪我,那些人武功不低,我绕了好一会儿才甩掉他们。”
廉心娆却道:“其实你无需甩掉他们,本就是萧祁明的人,他今日已经瞧见你不在我旁边却没有过问,想必已经猜到。萧祁明.......若不是他十岁的那场所谓大病,他与萧逸桀或许还有得一比。”
“小姐怀疑齐王世子的那场病?要不要去查一下?”流光一边在里间换着衣服一边问道。
廉心娆将外间的窗户关上,初秋的晚风已有些凉意,“不用,我不是怀疑,是肯定。反正他也争不过萧逸桀,我也不用费太多心思。”
“小姐为何对那皇帝评价如此之高?自从救了琴萱之后,您的一应谋划皆以他为核心,他有什么让您忌惮的?”
在流光心中,自家的主子是无所不能的,不用顾忌任何人。
廉心娆看着流光笑笑,手中凭空出现一根冰针,“流光,你认为屏我这种诡异的能力便可以天下无敌了吗?就连巫族我都不得不忌惮,何况萧逸桀......相生相克啊,以他的能力应该已经将焚焰诀练至十层,而我呢?”
流光也一直着急廉心娆体内余毒未消,忙道:“小姐,天机掌门说过您虽然只至九层,但这两年的积累只要余毒尽祛练至十层轻而易举。”
“没关系的,我至少占着一个优势,便是我在暗敌在明。很快,就要真的见面了。”
“啊?以将军女儿的身份见?”流光有些反应不过来,廉心娆以金三儿的身份早已见过萧逸桀。
“今日听司徒蔚说的,过几日太后生辰,你觉得我那爹爹会放过这大好机会不让我一起进宫赴宴?不过,我倒是很期待....”廉心娆黝黑的双瞳中闪烁着冰蓝的光辉继而熄灭,帷幕才真正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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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因着太后生辰,皇宫中一时热闹非凡,人影绰绰,宫门的马车川流不息,各府前来赴宴的人相互攀谈着入宫。
这种宫宴身为养女的廉若姚是没有机会参与的,廉石海、蓝沁与廉佑天、廉心娆出现在宫门口时,廉心娆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四周一片抽气之声。
佳人二八年华,身着一袭浅紫色的锦织宫装,袖口上绣着淡金色的牡丹,下摆如水轻软,密麻麻绣着一排淡金色的花瓣底纹,一张俏脸镜花水月如梦似幻,只需一眼便觉万物失色。
今日的廉心娆不似平常任青丝随意垂下,蓝沁一早便差了身边的嬷嬷来绾了宫髻,以一套镶金紫色头饰装扮,蓝沁早就为太后生辰宫宴准备良久,廉心娆自是要盛装出席,何况这是给皇上的第一眼,一定要惊艳四座才行。
宫宴设在御花园里的千花殿中,大殿上方正中设有一长桌和龙椅,自然是皇上的位置,两侧各有一矮一些的桌子,则是一会儿太后和贵妃坐的地方了。
其他嫔妃随着官家女眷入座,外传皇帝独宠贵妃,后宫只寥寥数人,除了淑妃之外就只有一个宁嫔。
大殿中两旁按身份位阶设座,为宗室百官之位,一众女眷皆居外围,由屏风所挡。齐王贵为皇叔,居右侧首阶,丞相居其下,镇国将军乃开国功臣,居左侧首阶。其余文武百官按官阶入座。
廉石海几人进入大殿,道道目光便聚集在廉心娆的身上,惊讶的、灼热的、嫉妒的、邪恶的都有,廉心娆自然不加理会,蓝沁很是得意。
廉佑天跟着父亲去了大殿之中,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廉心娆,一早他便嘱咐了廉心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先顺着形势,切不可意气用事,若皇上真的瞧上了她也不要公然反驳,一切从长计议。
可廉佑天不知,廉心娆根本就不介意是否被萧逸桀瞧上,他早就盯上自己了不是?找了自己那么久,甚至都去自己的十方楼买消息了,今日见到她会不会“惊喜”?不过她现在也拿不准,若廉石海抛出自己这份礼物,萧逸桀会不会接。
早来的萧祁明也注意到了廉心娆的到来,虽是第二次见面,却依旧惊艳,白衣素净的廉心娆和这盛装华贵的廉心娆,都是那样的独一无二。
但萧祁明却觉得似乎一身白衣不染凡尘的样子更是真实的她,她言不为世人而伪装,那么今日的盛装是为了谁?
屏风之后便是来参加宫宴的女眷,司徒蔚一见廉心娆手中拽着绢帕一紧,她从未有过的或羡慕或嫉妒的情绪涌上心头,那日廉心娆披着他的外衫,坐着他的马车回府,她已有耳闻。
她从小便紧随着那个光芒四溢的男子,他是那么特别,优秀得让自己害怕,怕自己赶不上他,所以一直很努力,有时候自己常常暗嘲若是没有他司徒蔚便不是如今的司徒蔚。
有时候她又看不起自己,竟然有些庆幸他生的那场大病,若不然她即使再怎么努力也配不上他。
但是她现在很惶恐,那个男子从未正眼看过哪个女子,所以即使他从不回应她,她也极有耐心地等着,可是廉心娆的出现竟然让他变了。
从他亲自斟茶开始,后来他竟然以那具孱弱的身躯救了廉心娆,又细心地为她披上外衫送她回府,这些她反复地想着,反复地疼着。
廉心娆扫过眼前的花花绿绿,只有两张熟悉的脸,司徒蔚和袁悦诗。司徒蔚的异样她已察觉,感叹情字害人,这样一个睿智沉静的女子为了心中的那份执著也是不容易罢,这朝廷之中,官家女子,有几个是容易的?
“皇上驾到!太后到!贵妃娘娘到!”太监尖细的声线使满殿窸窸窣窣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起身向进来的皇上太后行礼,因是宫宴,不若朝堂之上那般讲究,不用行君臣大礼,百官也只是作揖一鞠:“参见皇上,太后金安。”
“众卿免礼,坐!”萧逸桀广袖一扬,坐在龙椅上显示出令人炫目的威严与气度。
太后虽已是四十岁的妇人,但是想来一生穷极富贵,保养得很好,眼角并无清晰可见的皱纹,长居上位者自有一派大气,端庄而立。
宫宴一切按部就班,先是一曲宫廷宴乐,普通的祝寿曲并无靡靡之音,宫人陆陆续续开始上菜端酒,各大臣按照品级依次到大殿前向太后恭祝生辰,轮至廉石海时蓝沁领着廉心娆绕过屏风盈盈而出。
萧逸桀本觉无趣,这种宫宴向来是沙杨易容顶替,但今日萧逸桀却忽然觉得想要亲自前来,虽然一开始就只顾着小酌饮酒,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风之侧,是她。
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找了她许久,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镇国将军府的廉心娆,想着一月前朱雀来报京中事务时提到将军府那病愈回府的私生女时自己并未多心,没想到竟然是自己找了多日的女子。
上次月华谷见她还是一身白衣如九天谪仙,而现在立于大殿之前的她一袭宫装绾着精致的宫髻,若不是那如旧的神色,又黑清亮的眸子他几乎要认不出来。
廉石海和蓝沁二人一直注意着皇上的神情,除了令他们满意的惊艳之外好像还多了些其他的情绪,像是懊恼像是疑惑,二人有些拿不准,但是他们这个不苟言笑的皇帝有了表情总是好事。
“恭祝太后金安,愿太后身体康健。”廉石海和蓝沁二人齐声道。
“镇国将军免礼,你这女儿生的可真好,这模样哀家看着可人,可是前些日子回京的?”司徒无忧实际上瞧着廉心娆的模样心中有些不适,却不知这不适从何而来,时隔久远司徒无忧自然想不起廉心娆这张脸像谁.........
当年仅仅见了一面却觉风华绝代的前朝皇后贺兰悠。
萧逸桀不等廉石海回话就开口问道:“将军府的千金?听说一直在北境的妙春观养病?”萧逸桀重音在“一直”上,眼神打量着静谧如处深谷的廉心娆,带着探究和戏谑。
蓝沁给廉心娆使眼色,让她自己回话。
“回皇上,一直在妙春观,足不出户。”
“哦?朕觉得廉小姐有些眼熟,原来是像朕前些时日猎到的一只雪貂。”
大殿中的人大气不敢出,不懂皇上怎么形容人家姑娘像一只猎物,廉佑天心中担忧,虽然他不在朝中,但对皇上的为人一直有所耳闻。
虽然当今皇上十二岁登基至今才六年,但是无论各方面都不得不说是个完美的帝皇,除了自己一直看不懂的对贵妃的宠爱,今日皇上对心娆的态度他也看不懂。
“皇上今日兴致不错啊,竟然开起玩笑来。”贵妃司徒仙儿的话虽是对着萧逸桀说的,却斜着眼看向廉心娆,语气丝毫不掩酸味。
太后这才发话:“好了,将军一家先退下罢,后面的大臣都等着呢。”
无人注意到坐席之中异常沉默的萧祁明,自愿也好,父母安排也好,她的盛装是为了萧逸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