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开车，对于手脚协调性好的人来说是根本不难；学日语，对记性很好的朱十二来说，也是不难。但山本跟十二学太极拳真的是很难。
山本这四肢短小的矮胖子，光学一个太极起势就把这胖子累得大冬天直冒汗。几个早上教下去朱十二感觉自己在教一条死牛，很费劲。但朱十二没想到的是川岛先生却也迷上，他一定要朱十二也教他打太极拳，玲子见父亲学上了，每天也早早起床跟着朱十二比划起来，说以后回国可以表演给日本的朋友们看。
朱十二有一天开车送完川岛和玲子后，发现山本这家伙买菜未回，他本想请教几个日语平假名和片假名的发音问题。
在客厅，十二被良子夫人叫住：“朱桑，你教社长的那个功夫，是不是这样子的，你看我学的对不对？”
说完，良子就在客厅里比划了起来，朱十二大吃了一惊。因为良子不但把自己教别人的动作全部记下来，而且动作优美准确，一气呵成、连绵不断犹如行云流水，再加上穿着宽袖的和服，看上去有点衣袂飘飘的味道。
“夫人，您什么时候学会的？”朱十二好奇怪。
“你在教，我在家里看，就记在心里。”看来良子也迷上了太极拳。“我跟你们偷偷练了几天后，我感觉晚上睡眠好多了。所以我继续偷偷地学。朱桑，我不对的地方，你要指点我。”
“啊，良子夫人，你原来是在偷师学艺。按照我们的规矩，你要受到惩罚的！”朱十二看玩笑说。
良子边在那里比划，边问：“你会惩罚我？”
“会。按规矩。”“怎么惩罚我？”“当初师傅都罚我站桩。我也罚你站桩十分钟！”“太好了。我也是你徒弟了。”
说完，她让朱十二看着墙上的钟，自己站成个“高马”。
朱十二不断地纠正着她的动作；“胸部要挺，对，对！屁股要下沉，收腹。”
朱十二自己进房找书日语单词去了，读着读着，他入迷了，忘了外面的良子。等她回过神来时已过了二是分钟，他连忙跑到客厅，他以为良子早停下来。没想到良子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朱十二叹了一口气想：功夫就是这种人练的！
“对不起！时间过了夫人！”
听见朱十二这样一说，良子一放松收势是腿一软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朱十二大惊失色马上上前伸手扶起良子，不料良子顺势靠在朱十二怀里，说：“朱桑，借我靠靠。太累了。”良子抬头看着朱十二，眼神有些迷离。此时的朱十二不懂良子眼里要表现什么意思，自己的失误已经让良子受累，心里也真有点不好意思。
此时，山本从外面买菜回来了。他在外叫朱十二帮他一起拿进来。良子抬头对朱十二说：“我弟弟回来了，去帮他吧。”
原来山本是良子的弟弟，以前怎么自己都不知道。朱十二发现自己离师哥的要求太远了，连川岛家这种基本的人员之间关系到今天才搞清楚，哎，还是那句话，做地下党真难！
这一阵子在川岛家，朱十二除了川岛和良子的卧室没有进去过，其他房间朱十二都很熟悉。师哥要自己做地下党，川岛的房间里如果有什么师哥需要的东西，自己不进去，那自己川岛家不是白来了？但川岛和夫人从来不叫自己进他们的房间，连打扫也都是良子自己干。怎么办呢？
这一点困扰了朱十二一个晚上，半夜了他还睡不着。就起床到院里巡视一番，看看那些门窗有没有关好，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一部分。
当他转到二楼川岛先生的阳台外时，他从半开着的川岛房里，听到一阵阵鞭打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以为良子夫人做错了什么事，受到了川岛先生的责打。但仔细一听不对，如果良子受到责打，发出痛苦叫喊的应该是女人的声音，现在的声音是川岛的声音。那声音里传递出的感觉也不仅是痛苦，而且有一种兴奋的味道。朱十二不想管别人的闲事，但转念一想不对，师哥叫自己对川岛家的所有事情都要用心关注和了解，在山本的问题上自己已经出了洋相，不可再出现第二次失误。想到这里，朱十二就轻手轻脚地靠近川岛的窗前，从窗帘的缝里往里看。
川岛先生此时象狗一样光着身子爬在地上，他嘴里塞着什么东西，一条皮鞭不断地击打在川岛的身体上。因为角度的关系，朱十二看不到良子。朱十二肯定那皮鞭打川岛的是良子。
这一下，年轻的朱十二糊涂了。他只是感觉奇怪，奇怪这两夫妻为什么要搞这一套把戏。
从此以后，每当朱十二起来巡夜时，偶尔也会听到这种声音，只是第二天川岛和良子起来后就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朱十二奇怪这日本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怪里怪气的事情。自己是一个小国家，居然造了这么多杀人的武器，居然把人都拉到中国土地上和中国人打架；不管碰到什么人都点头哈腰；洗浴可以男女在一起毫不避讳；晚上不睡觉让老婆用皮鞭抽自己；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朱十二现在只要开着川岛的小轿车，他感觉自己就象一个日本人一样方便。很多鬼子有岗哨的地方，看到这辆车经过几乎问也不问、拦也不拦。哨兵就象被上了迷药。
今天，朱十二把川岛先生送到火车站去杭州。回来时路上真好有鬼子兵的临时检查站。好多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便衣队那些汉奸们手提木壳枪如临大敌般的在检查过路的行人车辆。
他们远远地见这辆车过来时，就连忙把行人赶到一边空出位置，让朱十二开的车先通过。朱十二在车窗里用余光发现有行人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心想，坏了，师哥把我害死了，当地人肯定是在骂自己是狗汉奸。
回家后，朱十二发现今天山本买了许多菜，一问才知道今天是良子夫人的生日，本来要请一些客人来家里庆祝，因为川岛先生要出差。良子嘱咐买些菜在自己家里简单庆祝一下。于是朱十二整整一天帮助山本准备东西。
到了晚上，良子夫人、玲子、山本仨人又是唱歌、又是吹蜡烛，然后又一起喝酒。对这一切朱十二都很陌生，只是看着他们在闹感觉很有趣。最后他们要朱十二也一起喝酒。朱十二本来就量很好，但师哥交代做一个地下党不可以随便喝酒。但最后他架不住玲子、良子夫人、山本的劝酒，一杯一杯地喝了下去，日本的梅酒后劲也大。
也许是川岛先生不在，今夜连一向沉默的山本也疯了似地喝酒。
最后，玲子说自己醉了，先上楼休息了。山本还在那里疯了似的喝酒，但也已明显很醉了。良子夫人早已面颊酡红，她不但没有制止弟弟山本喝酒，还要差不多也醉了的朱十二也继续喝。
“扑通”一声，山本手里捏着酒瓶，在地毯上到头就睡。良子夫人说自己先在沙发上靠一会儿，也睡着了。
朱十二只好挣扎着先把死猪一样的山本拖回房间，然后象扔麻袋一样扔在山本自己的床上。山本的呼噜声响得象打雷，就是踢他几脚也不会醒。
好在客厅里有壁炉，朱十二摇晃着身体抱了好些木柴，把炉火烧旺，关了客厅的灯，借着壁炉的火光，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在良子身上。他怕睡梦中的良子夫人会冻着，也希望她早点醒来进房休息，但见良子睡的这样香甜，又不忍心叫醒她。
拖走了山本、又跑出去抱了木柴，朱十二自己也顶不住酒精的攻心了，他等着、等着，也一头醉倒在良子边的沙发上了。
醉睡中的朱十二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的母亲。但母亲的脸很模糊，他想仔细地看，但怎么也看不清母亲的脸。朱十二伸出自己的手用力地伸出手去抚摸母亲那张看不清的脸。努力了好久，朱十二终于摸到了母亲的脸，好温暖的脸。朱十二不想放开母亲的脸，他怕一放手，母亲又不见了。
朱十二就这样在梦中紧紧地抱着母亲的脸。慢慢地，朱十二感觉母亲象要离自己远去，他感觉自己好冷，他紧紧地抱着母亲，只有抱着自己的母亲才不会冷。
客厅里的炉火，在慢慢地熄灭，最后空气渐渐地变冷了。
朱十二被冻醒了。
醒来时，他吓得酒也醒了。原来自己和良子夫人抱在一起，根本不是在梦中和母亲抱在一起。他想一把推开良子夫人，但又怕推醒她后两人都尴尬，怎么办？
当朱十二在慌乱中想着办法时，良子夫人也因为冷，她也被冻醒了。朱十二赶快闭上眼继续装睡。良子松开了抱着朱十二的手，黑暗中朱十二感觉到她用手轻轻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轻轻地抱了一下朱十二的头，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很轻很慢地把朱十二的头靠在沙发上。
她开亮了客厅的吊灯，到朱十二房间里抱来了棉被，盖在朱十二身上。
这一夜，朱十二再也睡不着，他趁良子上楼休息后，把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