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北凤宫变(4)
东宫,妃夜寝殿。
那一群带毒的小龙们扭动着身躯,向妃夜靠近,不时地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其中一条,爬到妃夜肩头,绕住他如玉的颈,张开蛇口,露出上颌的两颗尖锐的毒牙,一口咬下去……
在门外守着的飞光,在听到丧钟声音的时候,彻底懵了。
若是平常人,懵了之后便是傻了,傻了之后便是陷入慌乱,慌乱之后便是无可奈何地等待结局。
可与妃夜相伴多年的飞光,偏偏不是平常人。只不过平时生活过于安逸,不需要他将才能展示。
他在懵了几瞬之后便回了神,迅速冷静下来,被面具挡住的面上露出的那一双眼,慵懒褪去,只剩沉稳与冷静。
飘身而起,飘到宫墙上打出几个手势,四周几十道黑影闪过,他又飘回殿外。
贴着殿门,飞光隔着面具与殿门向门内的妃夜告别。
“妃夜,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必定也听到这丧钟之声了,她替你侍疾,想必被困住了……事急从权,是我面具下这张脸的用武之地了,我去为你守住这江山。”
从偏殿取出一件妃夜的外袍穿上,向皇帝寝宫走去,抬手将面具取下,随手抛去一边,面具下,是一张和妃夜一模一样的脸,这是少了妖媚的气质。
长风吹入院中,卷起阵阵冰雪。
妃夜,你可知为何我愿与你深交?你可知为何我愿与你兄弟相伴?
我叫飞光,光芒飞去,是个见不得光的人。
师弟师妹们,都是在执行任务时才需要戴着面具,而我,必须随时随地戴着面具。因为我的脸是不能见人的,因为我有一张和北凤太子长得一样的脸!
妃夜,看到你,就好像看到我自己。你生长在阳光下,而我,生活在阴隐之中。
妃夜,非夜,不是黑夜,那便是光明。
你是我寄托在日光和月光下生活的梦!
我要你,妥帖安然地生活在这日光和月光之下!
我要你,一生欢喜幸福!
那银色的面具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锒铛一声落在寝殿门口。
妃夜,你的心上人还在皇帝寝宫,她一直未回东宫,先皇突然驾崩,她定是被困住了。
虽然女人很麻烦,我也定会护她周全,用命!
殿内,妃夜听到了皇帝驾崩的钟声,知道事情已经偏离了轨道,他想醒来,他想动,却无法睁开眼睛,无法动弹,他能感觉到那些毒蛇围绕在他身旁,它们咬他的每一口,他都知道,身上越发灼热,像被火焚烧一般的疼痛。
感觉自己快要死去了,可是不行,他还不能死!妹妹还没找到,父皇身边的危险还未除去,秋秋还被困住!他不能死!
此时,他觉得当初不该将端木季秋带回北凤,带回赤京,就算带回来了,也该让她在伤好后的第一时间离开,不该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可惜,事实不会因为他此时的后悔而改变。
……*……
皇帝寝宫的皇位之争还在继续。剑拔弩张。
众臣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室的唯一继承人和护国夫人,就在刚才,这位失踪了十六年的护国夫人,说皇室的唯一继承人没有继位资格……
这……
这这……
这这这……
好像……也许……一段后宫秘史要被揭开了……
大臣们一个个都宁愿自己没带耳朵过来,那样便能安然地表示什么也没听到了。
妃言被护国夫人“你不是”那三个字给雷得又惊又怒,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一会黑的,煞是精彩。
护国夫人只是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扫视众人。
一位二皇子党的大臣,是这十几年里新晋的年轻人,他对护国夫人所知寥寥,更对她羞辱二皇子心怀不满,在众人都选择缄口不言之时,他打破了这场诡异的无声较量。
“敢问护国夫人,二皇子殿下是先皇留下的唯一血脉,你为何说不是?”
哈,众臣在心底悄悄点头,是也是也,还好有个不怕死的问出来,就不关我们啥事了。尤其是那些年老的大臣,他们可不好问这样的问题。
护国夫人不答反问,问的却是秦国相。
“秦国相,本夫人离开十六年,新晋的官员怎的这般上不了台面?竟对本夫人直称‘你’?!”瞄一眼被她这几句话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却还在故作镇定的年轻大臣,她冷笑一声,“不知咱北凤的官员们,还有谁记得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妃言袖中的拳头越握越紧,额上可见青筋爆起。
“按北凤律例,当杖毙!”秦国相一句话,让刚才还中气十足的年轻大臣失了力气,软绵绵地跪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不过……”毕竟是老臣,这个时候还要斟酌下用词,“臣等对此事皆有疑问,若二皇子殿下不能继承皇位,我北凤国岂非……”后继无人?
最后几个字,他没有说出来,可谁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没有明着表示对护国夫人话语的质疑,但在句句提醒她以大局为重。
先皇已逝,子嗣单薄,仅留有太子妃夜与二皇子妃言二人,如今太子已随先帝而去,就只剩下二皇子妃言了,若他不是先皇血脉,那北凤危矣!
这些年皇室凋零,先皇亦无兄弟姐妹……这……
就算二皇子他真不是皇室血脉,此时,也只能假装是了,希望护国夫人不会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护国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秦国相,良久,重重地叹息一声。
“二皇子妃言,玉妃所生,先皇曾言,第一次宠幸玉妃之前,她便已身怀有孕。”
她的语气沉沉的,如巨石投入湖面,如重石击中胸口。
端木季秋了然,果然和她猜的一样。那他可是玉妃和那侯爷的儿子?
嘲讽地笑笑,见妃言脸色由铁青转为惨白。
“这不可能!”不是皇室血脉,那他便是寻常人,便没有争夺这些的资格!
十八年蛰伏,十八年筹谋,十八年磨刀霍霍,一朝躁动,长风里刀锋横曳,是欲横刀向谁?而如今,他还能横刀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