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修行之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也会贪憎喜怒,所以,行走于俗世间,一些修行者,难以避免的会与凡人发生纠纷冲突。发生这种纠纷,碍于修行者身份或能力,俗世地方官衙没有权限也没有能力处理这种事件,因此,灵界在凡界设立了灵衙,专门处理凡灵冲突事务。
修行者大多桀骜不驯,若是普通的修行者主持灵衙,自然很难约束形形色色的修行者,但又不可能派遣修为高深的修行者坐镇,因为高深修行者都是各门派中的镇守中坚力量,且大多专注于修行,不会将时间精力荒废在俗务之中。所以,灵衙一般都是由灵界中大门派出面设立,由门下弟子主持。如此一来,无需修为高深的修行者坐镇,只需凭借大门派弟子的身份,就有足够的威慑力去约束处理凡灵事务。
陆辰眼前的这座小楼,便是昆仑代表灵界设立在天门的灵衙,但这座小楼更多的是处理昆仑自家的事务,而非灵界事务。天门是荒原与中原两原的互市之地,昆仑做为荒原的控制者,自然不会放弃收取两原贸易税赋的利益,中荒两原交易,除了要向天门关也既是汉帝国上缴一份税赋外,还必须上缴一份属于昆仑的税赋。其次,这座设立在天门的办公处所,还有一个主要的职责,就是为中原地区前往昆仑求师问道或朝圣的人,提供咨询、安保和行程等服务。
许是已近饭点,厅堂中冷冷清清的,陆辰走进小楼时,只有一个老道在柜台后,埋头收拾着账本。
“缴税的还是求道的?”不等陆辰开口询问,正收拾账本的人已开口相问。听陆辰说是求道的,抬手指了指楼上,便不在理会陆辰,继续收拾柜台,从头至尾,头都没抬一下,也就陆辰进来时,瞥了一眼。
对方虽然无礼,但陆辰还是躬身谢过老道后,才转身走到楼道,抬脚正要上楼,楼上此时正好有两个人走了下来。因为楼道不宽,所以陆辰收步,后退了两步,侧身站在一旁,让出了楼道。
楼上下来的两人,一老一少,原本少年在前,老者在后。但陆辰的出现,让老者心生警惕,赶紧上前走在少年前侧,将少年护卫在后。少年年龄与陆辰相仿,衣着华贵,器宇不凡,举止之间,带着一股上位者独有的气质。而老者身高八尺,豹头环眼,瞧其年龄至少六十开外,却保持着一副虎背熊腰的好体型。
此刻老者正警惕的看着陆辰,身形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陆辰心中暗笑,同时也对少年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少年缓步下楼,经过陆辰时,微笑向陆辰点头致意,陆辰微笑回礼。看着一老一少走出楼外,陆辰心中暗自猜测少年的来头。
一老一少走出小楼后,那少年突然止步,回头看着陆辰走上了二楼,问身边的老者道:“你刚才似乎很忌惮那少年?”
“殿下,那少年是个武修高手。”
“有多高?”少年起步前行,不以为意的道。
“老奴没有把握能够制服他。”
“哦”少年不由再次停下了脚步,看老者一脸的慎重,有些意外。老者的武功有多高,他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资格做他的贴身侍卫。他知道老者对自己的武功向来自负,如今说出没有把握对付一个少年,而且是在武功之道上,这就让他对陆辰大感兴趣了。他并不怀疑老者看走眼了,老者淫溺武道数十年,就武道而言,可以算是宗师级的人物。
“观其年龄,不过十五六,能有这般武道修为?”少年虽然相信老者不至于看走眼,但还是很难理解。
“公子有所不知,修武与修道有很大的区别。修道需循循渐进,而且必须依赖外物,纵是天赋异禀,也无法短时间修成正果。而修武不同,修武一途,一些天赋异禀的习武天才,数年之功,便成为武学大家的例子并不少见。这一点上,修武倒是与修佛相似,一朝开悟,就有可能坐地成佛。”
“能让你在武道上心生忌惮的人想来不多,这小子有些意思。”听了老者的讲述,少年对陆辰产生了兴趣。
“公子打算收服对方?”
“那小子虽然举止谦虚,但眼神中带着傲意,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他既然上二楼,想必也是要去昆仑修道的,这等人物,若不是虚有其表,必然一鸣惊人。我们不妨结个善缘,他日昆仑山上,他若有所成,或许是个助力。”
二楼之上,坐着两个模样半百的道士,正在品茶闲聊,见陆辰走上楼,二人脸色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之色,坐在左侧那个面色阴冷的老道看向陆辰,明知故问道:“何事?”
正在躬身行礼的陆辰闻此,强压下心中不快,起身平静的道:“欲往昆仑求道。”
“姓名、年龄、何方人氏,如今什么境界。”对方例行公事的问道。
“陆辰,今年十五,吕梁人氏,不曾修道。”
得知陆辰不曾修道,那人嗤之以鼻,更加没有了好脸色,自顾自的品了一口茶后,讽刺道:“你今年都十五了,这个年龄,才想到要修道,你不觉得太迟了吗。”说着,上下打量了陆辰一番,又道:“你既然已经修武了,就一心一意的修武,别得陇望蜀,好高骛远,难不成你还想来个武道双修啊。”说后,哈哈大笑起来。
坐在右侧的老道也配合的说道:“可不是,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怎么想的,为何定下个来者不拒的规矩,像这种人,让他踏进昆仑,都是一种侮辱。这个年龄还痴心妄想修道,真是不知所谓啊。哎,现在的昆仑啊,什么人都收,怪不得让人看轻,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咯。”
昆仑作为道宗之首,自然不可能被人看轻,看轻之语指的是半个月前,有人闯山之事。这件事知者甚多,昆仑的高层知道隐瞒不住,索性主动宣扬,以此挑起门下弟子的危机感。所以,昆仑上下门人,包括离山在外的弟子全都知道此事,深以为耻。此刻,若是对话的二人知道,他们现在所挖苦的对象,便是当时的闯山者之一,不知该做何等反应。
左侧的老道看了陆辰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现在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想到昆仑求道,难怪别的门派都笑称昆仑是废物集中营。”
两人一唱一和羞辱着陆辰,见陆辰脸色越来越难看,二人都不以为意,他们二人常常以刁难上门求道的学子为乐,顺便借此向学子索要好处,对于这种场面早于习以为常。
二人正玩味的看着陆辰,等着陆辰拂袖离去或卑躬屈膝,他们正想着陆辰会怎么选择,却见陆辰神色有愤怒逐渐化为了凌厉,不由脸色一变。两人从陆辰身上,清晰的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不由心中骇然,警惕的看着陆辰,同时敛声屏气,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右侧的老道小心的打着哈哈道:“小兄弟,别生气啊,只是开玩笑而已。”
左侧的老道两眼微敛,逼视着陆辰,认真的打量着陆辰,却怎么也看不出陆辰有威胁到他的能力,但刚才那股寒意有如实质,至今仍让他心惊肉跳,这让他百思不觉但他还是遵从直觉,不敢大意。
直觉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来源于生活阅历和本能,不受意志控制,它有如神启,让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它所得出的信息往往是不符合逻辑的,没法分析推理,但往往却是最正确的。
陆辰压下心中的暴虐之气,平静看了看二人,道:“不好意思,这个玩笑我当真了,我会自己前往昆仑,到了昆仑,我倒要问问,昆仑宣称自己广招四方才俊,来者不拒的声明,是否只是欺世盗名之举。”说后,转身便走向楼道。
右侧的老道见此,急忙叫住陆辰,道:“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说,我们两个老人家这一把年纪了,为你张罗赴昆仑事宜容易吗,这番为难,不过是想让你意思意思一下,你又何至于此。”
陆辰这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刁难。他自幼跟随着老和尚,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深山之中修行,就算外出游历,也是由老和尚领着,他自己甚少和人打交道。老和尚教导过他权谋之术,统御之法,就是没有教导过他市井小道,所以,他在为人处事方面,欠缺经验。
他转身看向二人,左侧的老道阴沉着脸,右侧的老道略带不安。三人对视了一会,陆辰方道:“你们要钱直说便是,何苦欺人。如今,我已然受辱,断没有掏钱,再自取其辱的可能。今日之辱,我自会记下,他日定然数倍奉还。”说后,再也不理二人,径直下楼离去。
两个老道面面相觑,觉得荒唐至极,自己二人竟然被一个武修当面威胁。然而,让二人隐隐不安的是,他们听了陆辰的话,心中不是气愤而是有些慌乱,这让二人意识到,他们在内心深处竟然有些害怕陆辰,直觉告诉他们,陆辰有威胁他们的实力。
右侧的老道面带急色,从桌上抓起一块木牌,急匆匆的下楼,在小楼门外,追上了陆辰,将木牌递给陆辰,道:“后天,会有一支商队前往昆仑,辰时出发,西门外集合,到时你凭这面木牌子,并可与商队同行,前往昆仑。”说完后,眼巴巴的看着陆辰,等待陆辰答复。
陆辰看了看手中的木牌,又看向老道,好一会,才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后,向老道躬身行礼致谢。
老道见此,深舒了一口气,想拍拍陆辰的肩头,却觉得有些不妥,伸出的手,僵了一会,收了回来,道:“年轻人,有些傲气是好事,但过于锋芒毕露,易招祸端,好自为之吧。”说后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小楼。
陆辰看着老道的背影,想着他说的话,若有所悟。